第159章 第一日庙见,拜舅姑,盥馈
次日, 程丹若大脑先于身苏醒了。
她知道今天还有事,认为自己应该马起床,但身又沉又累, 怎么都肯唤醒, 依旧一动动地躺在床。
起来,快起来, 婚礼还有一半走完, 到放松时候。
她强撑着一口气,努力睁开眼皮。
醒了。
映入眼帘是昨天蠢蠢欲咬手臂,放松状态下,肌肉只有微微弧度, 修长白皙手指自然地屈拢着,随着她呼吸起落。
有刷牙,能咬他。
程丹若抿抿唇, 转头瞧向枕畔, 心跳倏然变快。
青年长发微微散『乱』,浓密眼睫盖在下眼睑,鼻梁挺直,唇『色』淡红, 子大半裹在她身,自己反倒『露』出臂膀和锁骨。
分明冬日,『色』如春晓。
她侧头了一儿, 心跳渐渐平复,转而升起淡淡怅惘。
人有千般好,婚姻万般难。
自此后,荣辱安危系于他身。
身更累了,好像一夜睡眠并有消除疲惫, 窝外头冷飕飕,加丫鬟还叫起,程丹若也就允许自己再赖两分钟。
耳畔传来浅浅低『吟』,谢玄英动了一下,靠她更近了。
属于他气息进一步侵袭而来,她本能地绷紧身,屏气敛声。
她讨厌他气味,怪香,还有种莫名似曾相识,但零界限带来,止是身亲密,还有打破个人领域。
古代女人是怎么忍受和陌生男人同床共枕?
程丹若腹诽着,试图离他远点,大清早,贴这么近容易出事。
脱身失败。
这人好重!她悻悻地瞄着他,从眼睫到鼻梁,从鼻梁到嘴唇,最后,视线停驻在喉结。
伸出手,想碰,又收回来。
算了,还是起床吧。
婚礼还有少流程要走,她想在这时候出意外。
轻轻脱出他怀抱,刚想坐起,他醒了,立时搂住她,去亲她脸颊:“丹娘。”
程丹若登时清醒:“松开!”她还洗脸呢。
他茫然地睁眼,眼睫微微颤动,根根分明。
“起床了。”她掰开他手,飞快下床。
绕到床边,墙一扇挂屏,她推了推,果其然,里面也是一间厕所,但比书房小一,用也是普通恭桶,应该只是用以夜间便。
完厕所出来,他经穿好了贴身衣物,丫鬟们也进来了。
喜鹊捧来今日要穿衣裳,销金袍,红绣鞋,反正依旧是一身红。但今天需要戴翟冠了,只用一金冠即可。
把头发盘起,戴冠,『插』金制首饰。
这个程十分漫长,程丹若抓紧时间,在换衣服间隙,把昨夜剩下糕点和茶吃了。
换好衣服谢玄英转头,正好见她在吃,惊道:“冷茶冷点心,你疯了?”
程丹若瞧瞧他,一口把剩下点心吞了。
馄饨鸡早就在半夜消掉,她经有低血糖晕眩感,可今天有盥馈礼,知道几点才吃早饭,现在垫一垫,怎么吃得消?
谢玄英好再当着丫鬟面说她,改训丫头:“都机灵点。”
几个丫鬟们面『色』煞白,却敢争辩。
程丹若说:“我饿了,吃两口又人。”
“饿了就叫人。”谢玄英她表情,好像她在服毒,“哪里就需要你将就吃冷?”
程丹若:“下次一定。”
“亏你是大夫,吃生冷……”他还要再说,程丹若经想再争执,反问他:“你是是想吵架?”
他顿住,闭嘴了。
梅蕊经端着热茶,急冲冲进来,笑道:“茶来了。”
丫鬟们暗松口气。喜鹊夺走她手里茶杯,换热茶,梅韵问:“奴婢去小厨房问问,夫人想吃什么?”
程丹若道:“吃了,下次吧。”
她坐到梳妆台前,用粉扑滚一圈脂粉,三下扑完全脸。
旋开螺子黛盒子,细毫蘸取,稳稳地拉出眉峰和眉尾,胭脂『揉』在掌心,拍双颊,点染嘴唇。
“好了。”她合镜匣,“大宗伯应该经到了。”
刚喝了一口茶谢玄英:“你好了?”
她:“然呢?”
他打开怀表,妆一刻钟。
程丹若瞄一眼他怀表,银制鸢尾花图纹,着像是西洋传来原作。如今怀表出现才多少年,还是稀罕物。
谢玄英合盖子,塞入她衣襟:“给你了。”
她拒绝:“君子夺人所好。”
“我还有一个。”他说。
程丹若:“……”那就借用一下?
知道为什么,好像在借用他东西。
谢玄英察言观『色』,见她好像经忘记了才快,微微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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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次日,是婚礼后半程:庙见,拜舅姑,盥馈。
首先是庙见,主婚人王尚书还有戏份,要主持新『妇』拜见祖宗。
这个流程十分简单,无非是拜,再拜,四拜。全程都有司赞引导站位、进退,只要当木偶即可。
拜完祖宗后才是重头戏,见舅姑,即见公婆。
地点是在靖海侯府正房,五间阔大屋子,明间大而深,堂前牌匾写着“明德堂”三个字,还有一印。
程丹若多了两眼。
“眼熟?”他问。
她点头。
他道:“太-祖皇帝私印,原来国公府东西。”
程丹若“哦”了声,有多在意。
两人步入正厅,正着是一面精工细作太师壁,两侧挂着书画,下面是一张紫檀条案,案置有铜鼎和宝剑。
往前,是一张大八仙桌,靖海侯柳氏分坐于东西官帽椅,含笑注视着走进来新人。
程丹若快速而隐蔽地扫他们。
靖海侯是典型武人模样,身材高大,国字脸,鬓边微白,长得颇为英武,极有大家长威严。
柳氏比他年轻许多,鹅蛋脸孔,容颜秀丽,既有主母端庄,又失丽『色』,朝她来目光温柔和善。
两人下首,则是按照序齿,排坐着谢玄英兄弟姐妹。
大谢维莫,生得和靖海侯很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国字脸。莫大『奶』『奶』则是圆脸,起来和善可亲,极有亲切感。
二谢承荣,生得和父亲像,更斯文俊秀,也是一表人才。荣二『奶』『奶』也是一个美人胚子,织金大袄,湖绿『色』马面裙,满头珠翠,止打扮得光彩照人,气度也稳稳压人一头。
再往下,就是还未成亲谢其蔚,他和谢玄英有像,却似他美,眉间是懒洋洋闲散,好奇地打量着她。
另一边,坐着谢家还未出嫁两个女儿,谢淑芷和谢淑芸。
两个女孩都是典型侯府千金,姿容秀美,仪态万,管心里怎么想,面出错。
程丹若观察完,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其他人却在乎暴『露』视线,依旧挑剔地观察着她一举一动。
柳氏先暗叹了一声,难免有遗憾,哪怕早就知道她样貌够出挑,亲眼见两人并肩而行,依旧要失望。
无论是谁,都很难说“一璧人”。
但她提醒自己,换做许意娘,恐怕也只是略好一,二儿媳待字闺中时,也是出名美人,放在儿子身边,照样黯然失『色』。
她定定神,忽略儿子存在,又觉安慰少。
程氏身量中等,略有瘦,皮肤白皙,样貌秀丽,行动间虽见娴雅温婉,却别有一股气势。到底是宫里女官,落落大,人神态恭敬而畏怯。
柳氏松了一口气。
她最怕儿媳因为出身低,嫁到侯府来觉得低人一头,事事小心。女子谦卑固然是好,可豪门大户媳『妇』,太卑弱如何能行?
“新『妇』拜。”司赞今日也要班。
程丹若四拜。
侍女端给她一碟枣栗,枣子栗子个个饱满,绝无虫蛀,且牢牢黏成宝塔,好又结实。
她将这盘具有象征意义枣栗置在案前,退后,再四拜。
这就拜见公婆了。
紧接着,侍女又递一个托盘,盘放着一碟菜品,一双筷子。
程丹若接,奉给靖海侯,靖海侯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柳氏亦是如此,程丹若端菜给她,她尝一口。
这就是盥馈礼,她奉膳食给公婆,一般都是猪做菜,但好好吃就一定了。
起来好像都冷了呢。
程丹若侍奉婆母吃完,后退,四拜。
“赐酒。”靖海侯说。
程丹若道:“多谢父亲、母亲。”
公婆醴『妇』,意味着接受她成为自家人,真正接纳了她这个儿媳。
侍女端来一杯酒,她徐徐喝尽。
礼成。
今后,程丹若就是谢家人了。
靖海侯道:“都认认人吧。”
于是,荣二『奶』『奶』起身,笑盈盈道:“弟妹,我是你二嫂,这是你大嫂。”
莫大『奶』『奶』眸光一闪,微微笑:“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来得早,痴长你几岁,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闷了乏了,咱们说说笑笑,也能应付一二。”
程丹若点点头:“大嫂好,二嫂好。”
荣二『奶』『奶』和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介绍:“这是四弟,二妹,三妹。”
比她小人,当然要起身和她问好:“三嫂好。”
程丹若客气道:“你们好。”
然后,就有然后了。
谢芸娘是柳氏所出,更给面子:“我盼了许久,终于有新嫂嫂了。”
“我也盼着见妹妹们呢。”程丹若道,“离宫时候,带了几样宫花,只是了时节,两位妹妹若嫌弃,一儿让人送去。”
“那我就偏了嫂嫂东西了。”谢芸娘清脆地笑了一声,十分做脸。
谢芷娘是庶出,略微拘束,无功无地道谢:“多谢三嫂。”
靖海侯道:“时候早,散了吧。”
大家长发话,众人自然纷纷起身告退。
柳氏招手,让程丹若扶着她手,预备往往后院去。
谢玄英隐蔽地瞥了一眼程丹若,微『露』忧『色』,但她恍然无觉,都她,径直跟到后头去了。
他只好假装关心,平静地离开。
穿后门,就是正院后院。
丫鬟们开始摆膳。
谢家早膳十分丰盛:白粥、八宝粥、黑米粥,竹节馒头、红枣糕、小米糕,三鲜包子、糖包子、猪肉包子,野鸡酱、鱼酱、鹿尾酱,清蒸鸡丝、金华火腿、酱肉片、肉丸子,一个咸鸭蛋、皮蛋、腌咸菜攒盒,热牛『乳』、热羊『乳』、热豆浆若干。
总结:主食南北皆有,佐餐肉菜也少,还有各种酱以及『奶』品。
要说珍贵,倒是至于,但丰盛得很。
而吃饭人有:柳氏、谢芷娘、谢芸娘。
三个儿媳负责布菜,得吃。
假使程丹若才穿来,又或是一直在家当小姐,心里指定骂骂咧咧,但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习惯了。
服侍柳氏吃饭,她吃到一半吐出来,或是卡住咳嗽。服侍小姑子吃饭,她们再皱眉噘嘴,也需要绞尽脑汁揣摩,生怕牵连。
程丹若当自己是餐馆服务员,帮忙下料烤肉,心平气和。
“母亲请用膳。”她盥手,递筷子。
新『妇』第一天,必定要立规矩,柳氏曾拒绝,只笑道:“你们坐下吃吧。”这话是莫大『奶』『奶』和荣二『奶』『奶』说。
两个媳『妇』谢,坐下用饭。
程丹若拿起公筷,给柳氏布菜。
她当然知道柳氏爱吃什么,但关系,丫鬟悄悄比划,还将合适菜品放到柳氏面前。
程丹若按照提示,默作声地布菜,一声吭。
柳氏时时朝她点点头,和善地笑笑,心里却无奈,既是个能说道,也是个机灵巧慧。
好歹随便奉承两句啊,问她用得好好啊。
又睃一眼莫大『奶』『奶』和荣二『奶』『奶』。
她们唇边,蕴着意味深长笑意,仿佛在说:名满京城谢三郎,到头来娶了这么一个平庸女人。
真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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