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难得糊涂
6月20号，朱林才在红楼小院堵住了顾北。
没别的，朱林才专为感谢他女儿朱莉的救命恩人跑来的，上次顾北在医院答应了朱林才，现在也不好出尔反尔，只好坐朱林才的小轿车去他家。
在车上交谈的时候，顾北才知道朱林才是晴川市城市房管局办公室主任，这让顾北想起了天行传媒老总钟泽，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物有个舅舅叫钟润华，钟润华恰恰是城市房管局局长，根据沈城所言，钟泽垄断晴川市80%乙级写字楼的广告投放地，他舅舅钟润华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到了朱林才家后，顾北遇见了田恬和马庆刚，两人坐在沙发上正和朱莉母女闲聊。
田恬和朱莉是室友，和顾北关系也好，过来一起吃饭活跃气氛说得通，但是马庆刚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马庆刚和朱林才是好友？之前顾北可是没有从田恬嘴里听到过这方面的事情。
朱林才两口子专门为女儿的“救命恩人”摆了一桌子好菜，像请个显要人物一样，烟是中华，酒是五粮液。两口子争着给顾北夹菜，捎带着嘴里感激话说个不停，而马庆刚则端着五粮液给顾北上酒。
田恬伸手把顾北的酒杯拿过来，说他腿有伤，不能喝酒。
马庆刚尴尬笑笑：“这丫头，一点都不给舅舅面子，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朱林才两口子呵呵笑起来，说老马呀，你就知足吧，顾总青年才俊，咱们小恬貌美无双，两小孩多般配呀。
马庆刚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田恬黛眉微蹙：“舅舅别胡说，我们只是好朋友。”
马庆刚尴尬笑笑：“好好好，只是朋友，丫头你说了算。”
顾北什么也没说，埋头扒饭。
不得不说朱莉妈妈的手艺挺不错，煮的晴川菜挺合顾北口味。
饭快吃完的时候，马庆刚突然说起了八一路文化栏的事情。
当初马庆刚所在的《晴川日报》联合天行传媒参与了八一路文化栏竞标，本来以为以《晴川日报》这种机关大媒夺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独唱团》手里。
说起这事儿马庆刚唏嘘不已，对顾北竖着大拇指感叹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遭输的心服口服。”
顾北心想马庆刚未必心服口服，《独唱团》名不见经传，马庆刚多半觉得是自己轻敌中了他的伏击，但既然双方是对手，今天马庆刚对他端酒上烟，语气态度好得不行，其目的不得不让顾北遐想连篇。
“顾总，你那个八一路文化栏项目已经在施工了吧？”马庆刚道。
顾北点头，道：“看来马主任对这个项目依然很有兴趣。”
马庆刚笑道：“那是当然了，实不相瞒，这是市委重点建设工程，《晴川日报》是机关媒体，挣钱多少是其次，咱们报社当初竞标就是奔着这个名号去的，可惜呀，技不如人，我也看了顾总的‘江大大说’漫画，四个字：惊为天人！”
顾北笑笑：“夸了几个小时，马主任就不要再夸了，咱们讨论一些实际的事儿，既然马主任依然对八一路文化栏项目感兴趣，还不知道马主任有什么打算？”
马庆刚看着顾北，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个少年，聪明，稳重，一点就透，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自家姐姐马丽为什么这么厌恶顾北，论能力来讲，别说石林那个旮旯窝儿，就是晴川也找不出几个这么优秀的少年来。
马庆刚瞧了眼慢慢吃饭好像没听他们交谈的田恬，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这个外甥女聪明懂事，美貌可人，堪称完美，但过于理智了，可千万别被她妈妈害了。
马庆刚扭头望向顾北，道：“既然顾总把话说透，那我也就不捂着捏着了，我想和顾总在八一路文化栏项目上合作。”
顾北一点也不讶异：“马主任打算怎么合作？”
马庆刚道：“十二公里文化栏我们对分一半，至于条件，你提。我现在不叫你顾总，生疏！我叫你小北，说起来呢，咱们还算有点关系，你爸和我姐夫田建军是多年好友，小北你呢，跟小恬的关系是摆在这里的，这一回你可真得帮马叔叔一把呀。”
顾北笑了，你马庆刚的胃口还真是大呀！但你把小恬拉出来是什么意思？当我什么人了！
顾北脸上没有任何表示，说：“要不让我考虑考虑？”
马庆刚迟疑了下，最后点头说：“成，小北，还希望你能早点给我答复，报社那边马叔叔压力很大，现在是真的很需要这个项目打个翻身战。”
顾北点头说成，抬手看了眼时间，说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谢谢朱主任的款待。
朱林才夫妇立马起身送顾北。
“不用，我想自己走走。”顾北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拄着拐杖下楼。
六月仲夏的天气有点燥热，顾北胸口有点儿闷，眯眼看了眼天空，灰沉沉的，突然刮起了风，卷着一股燥热的气流打在脸上叫人浑身不舒服，但不消片刻，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
“小北，你等下。”
顾北扭头，看着从楼梯间门口跑出来的田恬。
田恬嘴里还喘着气，手里捧着一把大黑伞，直到来到顾北身前，她才打开大黑伞说：“走吧。”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喧嚣浮躁的晴川静了下来，顾北拄着拐杖穿过烟雨朦胧的街头，打伞的田恬突然说：“我没想到我舅舅会找你谈这些的，我们俩是我们俩，你和我舅舅的事情是你们的事情。”
顾北笑笑：“没必要说这个。”
田恬又说：“我不知道我舅舅会来，我今天过来，是朱莉拉我过来的，她不好意思面对你，怕场面尴尬。”
顾北点头：“知道。”
田恬扭头盯着他：“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田恬的口气并不大好，似乎对顾北这种不在乎的态度感到委屈，在顾北记忆里，从小到大这个女孩子是从不动气的，很理智，动气了，那可不是人类能够安慰的，但是顾北能说什么呢，顾北说：“小恬，就算我知道，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啊。”
田恬撇嘴：“你就会掩耳盗铃。”
顾北笑：“难得糊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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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2号，沈城来到红楼小院。
那时候顾北正坐在小院的屋檐下翻阅《托尔斯泰宗教观》，天空下着小雨，击打在小院里的青石板上淅淅沥沥的，回荡着悦耳的声音，墙脚下顾北剪裁过的花草在小雨的浸润下，长得愈发浓郁，有一股春草满园诗意盎然的意境。
顾北正在看书，沈城没打扰，走到红楼厨房里泡了杯顶级毛尖，端着茶杯回来的时候，顾北躺在走廊上的木质地板上说：“你这调查报告可真够慢的，有什么发现？”
沈城坐在顾北身边，掏出一根相思鸟抽了起来，两块五毛钱一包，挺便宜的，但寝室里的顾北和宋君羡都喜欢这款烟，连带着他也好上了这款，力大，醇厚，像农村里的那种土制卷烟。
沈城吸了口烟，才道：“最大的发现是钟泽很想拿到八一路文化栏项目。”
顾北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惊讶，问道：“原因呢？”
沈城道：“第一，八一路的广告价值巨大，这点你知道，玉林区现在在搞旧区改造，进行基础设施建设优化，大兴高档住宅区，进入成本低，但潜力巨大，尤其是八一路这块区域，当初你提出的美食文化广场提案得到市委书记祁建斌首肯后，玉林区区长刘越明很重视，很多人认为八一路会成为玉林区最具发展潜力的区域，钟泽也是这么想的。”
顾北顺势坐起来靠在红色墙壁上：“那么第二呢？”
沈城道：“我调查了一下，钟泽的天行传媒做的都是互联网业务，前几年中国互联网行情很好，竞争激烈，大把大把烧钱做广告，那段期间天行传媒的互联网广告业务接的手软，就像一只站在风口上的猪，膨胀的太厉害了，而他们老总钟泽特别狂妄，盲目扩大规模，想要跟4A公司抗衡。”
顾北笑，道：“这并不能说明钟泽是盲目自大的人，只是市场所迫。”
沈城道：“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两年中国爆发了互联网危机，股价直线下跌、成千上万的裁员和网站纷纷倒闭，经济困境导致互联网企业不得不缩减各项开支，没钱广告了，天行传媒的业务崖式下跌，但是天行传媒营业额上了亿元后，再回到几千万元，是回不去的。因为公司所有的运营成本、人力成本，都不可能再降回去，所以为了维持公司正常运营，钟泽借了很多钱，上次联合《晴川日报》竞标八一路文化栏，估计他是想朝消费实体领域转型。”
顾北笑了：“这么说他那些写字楼渠道很多都是空置的？”
沈城呷了口顶级毛尖，点头道：“钟泽靠他那个当城市房产局局长叔叔的权利，拿了近2000栋乙级写字楼，我估计每年要支付两千多万的广告业务费用，可是现在行情不好，天行传媒没那么多业务，拉不到广告商投放广告，空置了很多写字楼，那么多的写字楼广告投放地全成了鸡肋，割让给别人吧，舍不得，留着吧，亏本买卖。”
顾北笑道：“这不就是包租公买了几十栋楼房子租不出去嘛。”
沈城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们趁虚而入的机会，低价把天行传媒的写字楼渠道全部搞过来。”
顾北没说话，他突然想起前两天在朱莉家吃饭，马庆刚找他合作搞八一路文化栏项目的事情，当初马庆刚和钟泽联合竞标八一路文化栏，败给他后，马庆刚究竟是和钟泽分道扬镳，想单独找他合作，还是背地里替钟泽搞人情攻势看他的底牌呢？
顾北突然没那么急了，因为有人比他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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