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3 挂牵
天刚蒙蒙亮，宫本橘香便是下了军令，“下令攻城。”
“可是……宫本大人，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城内的真正兵力，现在攻城，会不会太冒险了？”属下忙道。
事实上，他从昨夜领命之后，便设法与城内的眼线联系，却是怎么也联系不上，说不定，城里，已是出了什么变故，这已很是让他不安。
更没想到的是，宫本大人居然下令此时就要攻城。
“就算冒险，那也只得冒了。漳浦那里，也不知能够拖到何时，若是让齐慎腾出手来，回身来救，或是从其他地方调兵来援，那么这次，无论是福州还是漳浦，我们一处也不能拿下，还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那就输得太惨了。”
“是以，无论如何，咱们得快些攻下福州。届时，有野泽和马富贵他们策应，以此为据点，再徐徐图之。”
“而且，城中兵力不明，多半是有人故布疑阵。就算是真不只三千，也多不到哪里去，冒不了多大的险。”
这点，宫本橘香还是有信心的。
他们早就盯着福州，若是兵力有大的变动，必然逃不过他们这些人的眼睛，是以，就算兵力果然不只三千，也不必怕。
昨日，是她一时想岔了，到底还是太过保守了，一心求稳，若非有漳浦战报的刺激，她也不会孤注一掷。
“可是……还有那两门大炮呢？”大炮的杀伤力，可不小啊！
说到这个，宫本橘香亦是紧皱了眉。
听得号角声，谢鸾因骤然从睡梦中惊醒，刹那间，便已是从床上弹坐而起。
待得胭脂她们冲进来时，她已是穿戴整齐了。
“夫人……”胭脂张口唤道。
“不用说了，我已知道，他们可是开始攻城了？”谢鸾因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利落地将发丝一挽，一边披着披风，一边往外走去。
“是。”胭脂点了点头，连忙跟了上去。
谢鸾因她们赶上城楼时，果然已经听到城墙下喊杀声震天了。
低头望去，已有数百人已经快要攻至城墙之下。
墙垛后，弓箭手不时射出利矢，却也只能暂时阻滞他们的攻势。
而远处，还有数千人马正在整装待发。
谢鸾因皱眉望向王冲，“王大人到底还在等什么？他们只派数百人打头阵，王大人以为是为什么？难道非要等到他们察觉到咱们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到时，倾巢而出么？那时，我们还有什么胜算？”
“王大人，你莫忘了。我们没有打持久战的实力，能够震慑，方是上策。”
谢鸾因说的这些，王冲一个老将，未必不懂，他只是一时还有些举棋不定。
听得谢鸾因这一言，恍若醍醐灌顶，蓦地一个激灵，便是咬牙道。“集中所有火力，将敌人给我全数歼灭，一个不留。”
说罢，人已亲自走到了两门大炮当中的一门之后，亲自操作，摇动柄杆，调动炮筒的方向……
这两门大炮，已是几乎废弃不用的，是谢鸾因从火器库角落中寻出，推来以作震慑之用的，因为，他们寻遍了火器库，也不过才寻到了两枚炮弹。
这就弥足珍贵了。
既然要用做震慑之用，便要用在点子上。
耳边，铳声不绝，底下攻城的倭寇，很快，便倒下去一茬。
王冲却是全神贯注盯着，将炮筒对准了倭寇最为集中之处，待到时机，便低声下令点火。
“砰”的一声巨响，城楼下，炸起了一朵蘑菇云。
当然远远比不得谢鸾因前世在影视剧中司空见惯的场面来得宏大，可是，因着是身临其境，却多出了两分震慑。
那震耳欲聋的轰声后，城楼下泥土与血肉横飞，场面绝对算不得好看。
可对方后续那本在蠢蠢欲动的几千兵马，却在这一声过后，骤然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不一会儿，对方营中响起了鸣金之声，已被城楼守军的炮火震得懵了的倭寇们，开始后撤。
奈何，身后，火铳与利矢齐齐迫来，最后，也不过就只有寥寥几人逃了回去，还逃得甚是狼狈。
片刻后，声浪渐熄，城墙之上，有一瞬的沉寂。
好一会儿后，才又倏然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之声。
王冲亦是咧嘴而笑，不管如何，这头一仗，倒是赢得漂亮，至于其他的，该操心，也留待之后再操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方营地中，隔着约摸十里的距离，宫本橘香望着那城墙之上挥舞的旌旗，一双眉狠狠拧起，蓦然，扭头而去。
清点完剩下的火器，炮弹，还有箭矢，王冲的心，却再也轻松不起来。
谢鸾因见状，却是笑道，“王大人不必这般忧心，至少，我们已经度过一天了，不是吗？”
抬头看着天色，幽幽暗。
王冲紧绷的胸口才稍稍一松，是啊！过了一天了，援军，离他们，也就更近了些。
百里之外的漳浦城，喧嚣了一个白日的炮声和铳声，直到黄昏时分才渐渐低下。
彭威抿着嘴，大步流星走进临时搭建起来的帅帐，忍不住道，“我看，他们是疯了一般，居然用那么强的火力与咱们拼，就是想阻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城。”
可是，以那些倭寇的兵力，却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蠢。
他进来时，齐慎正端了灯盏，立在舆图前，听得这话，淡淡道，“他们此举，不过是拖延罢了，你应该懂。”
这是战术。就算是必然的牺牲，只要军令到了，那也只能一往无前。
“你是说？”彭威神色一凛，想起福州之围。
齐慎面沉如水，点了点头，回身，手指重重点在身后舆图的漳浦之上，“所以，我们更要速战速决。”
亲卫匆匆而出，传令各帐，不一会儿，十来位将领皆是匆匆赶来帅帐议事，等到出去时，已是夜正深沉。
彭威走在最后，出了帅帐后，立在原地，往身后望了望，齐慎又捧了灯盏，重新站回了舆图前。
自从倭寇兵围福州的消息传来时，大人就一直是这副样子。
虽然表面上看来，再寻常不过，可内里，却不知是怎样的煎熬。
毕竟，福州有他所有的心之挂牵。
还有夫人……
夫人对于大人而言，有多么重要，彭威经过这么些年，这么多事，也算有所体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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