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回:玉锁
温琪娈与建平二十年正月初二丑时末诞下一对儿双生子,取名士衙,舒筠。
兄妹二人生的可爱,着实让温琪娈欢喜了好一阵。
温琪娈卧在榻上,轻声道:“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英善按着吩咐将两个襁褓抱了过来。
温琪娈盯着两个孩子看了一阵,才开口问道:“如今是甚么时辰了?”
英善答:“已是卯时了。”
温琪娈皱了一会儿眉:“已是初二了?”
英善道:“是。衙少爷和筠姑娘生在丑时末。”
温琪娈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来:“正月初二,还当真是个好时候。”
英善知她说的是甚么,赶忙道:“这……这日子虽说是冲了先夫人的冥寿和忌日,但……也未必有甚么大事罢?”
温琪娈道:“有没有事,就得看我如何给这两个孩子布局了……今后衙哥儿能不能坐稳了这大昭储君的位置,恐怕还得仰仗他妹妹。”
这陆舒筠的生辰赶在这么个日子,若是局布的好,她将会是陆冥之最受宠的孩子,今后大昭最尊贵的公主,连她双生的哥哥也得沾她的光;倘若这局布的不好,这筠姐儿,便成了显而易见的扫把星。
温琪娈冷笑了两声:“到头来还得借这死人的力,还真真没意思”
英善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主上回来了。”
温琪娈一挑眉:“他怎会回来?”
英善低着头,道:“县主恕罪,是奴婢自作主张请主上回府的。方才县主未醒,奴婢便跟主上说让主上先行休息,待天明了县主醒了再来看哥儿姐儿。”
温琪娈道:“罢,他回来便回来,也算是正好。”
英善道:“那县主便再歇一会儿,待天明之后奴婢再来服侍县主梳洗。”
温琪娈微微颔首,道:“你先下去罢。”
英善称了是,便替温琪娈拉上了床幔,自己到外间睡去了。
书房中的陆冥之却也是并未安眠。
正月初二,正月初二。
这日子究竟是何意。
他越想越睡不着,索性翻身坐了起来。
却听见床脚有人轻轻笑了两声,他不必回头便知是谁的声音。
“阿婴?”陆冥之道。
“唤我作甚?”那小姑娘笑嘻嘻的,惜字如金。
陆冥之回过头来,见宁翊宸绾着倭堕髻,带支蝶恋花点翠挂珠钗,一偏头,那钗上的的珠子就晃荡起来,在月光底下忽明忽暗。
她着了一件藕荷色缂丝团花的交领长身袄,系着霜色双鹿衔芝织金马面裙,外罩件银红对襟直领广袖的披风,银错金堪堪略绣了一幅山水,月光一映,浮云流光的,险些让人看花了眼去。
仔细看看,项上似是带了一副赤金璎珞圈。
她坐在榻上,偏头对着陆冥之道:“我有点儿冷。”
陆冥之将她揽过来,口中道:“那怎不知多穿些,平白让我担心。”
宁翊宸扯过陆冥之一缕头发,拿在手中把玩着,道:“我还不知你会担心我。”
陆冥之道:“又瞎说。”他深深舒了两口气,“阿婴可想我了?”
宁翊宸欢欢喜喜丢了他的头发,笑道:“不想。”
陆冥之憋笑,果真这口是心非还嘴硬的毛病半点儿都没改。
他将下巴搁在宁翊宸头顶:“不想我?那又为何黏在我跟前儿?”
那又为何入他梦来。
陆冥之不知,这无关宁翊宸想不想他,是他太想宁翊宸了。这是病,心病,是一辈子的心魔。
宁翊宸“哼”了一声:“说不想就是不想。”
陆冥之忍俊不禁:“好好好。”
似是觉得陆冥之的下巴搁在她头上不舒服,宁翊宸微微扭了扭头,道:“我要过生辰了。”
陆冥之柔声道:“我知道。”
礼他都备好了。
陆冥之略略松开了宁翊宸,道:“我去给你找。”
前些日子有人给他送礼,竟是给了块极好的羊脂玉,只说是昆仑产的籽料,陆冥之握在手心中,便觉得仿若凝脂。他寻了匠人,精心雕了,一直贴身收在身边。
他翻腾了半天,终于从荷包中寻出来,是一枚玉锁。
他拿起宁翊宸的璎珞圈,将那枚玉锁扣在缡头上,笑道:“好看吗?”
“羊脂玉温润,自然好看。”宁翊宸道。
陆冥之道:“原先听你说你小时候有枚玉锁,后来被你大哥哥宁琛掷在地上打碎了,便一直想给你补一个。先前在军中的时候碰不上甚么好货色,如今才得了这玉,就赶紧给你备上了。”
宁翊宸碎了的玉锁,是长命锁,背刻芳龄永继,碎在地上,虽说后来拿金镶过,勉勉强强补了起来,但总归不是吉兆。
长命锁碎,大凶。
“可惜了。”宁翊宸脸色忽然变幻,月光洒在脸上,连唇也没了血色。
陆冥之忽然觉得心慌极了,额上冒出冷汗来,那一团拳头大的心脏缩在胸腔里,几乎要跳不动了。
宁翊宸将玉锁从璎珞圈上解了下来,道:“我的长命锁已然碎了,你拿别人的锁,锁不住我的命。”
陆冥之一怔。
宁翊宸将那枚玉锁扣在陆冥之手里,道:“虽说今日是正月初二,但这锁,还当真不该是我的。”
陆冥之猛然一个激灵,冒了一身冷汗。
天明了。
陆冥之愣在床上好一阵……她为何……为何这般说。
冥寿受不住长命锁?
陆冥之才洗漱过,便有人来通传,说是温夫人和两位小主子醒了,让他去看看。
陆冥之应了声“嗯”,道:“我一会儿便去。”
那人领了命退下了。
陆冥之刚进静姝轩,便觉气氛不对,脸色一点也不欢喜。
难不成出事了?
陆冥之快走了几步,见温琪娈坐在床上抹眼泪。
陆冥之脑后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别呀,别又应了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了罢?
他开口问:“出了何事?”
英善答:“温夫人原就备下了两个长命锁,一个金锁一个玉锁,如今便想着将金锁给衙少爷戴上,玉锁留给筠姑娘,谁知……谁知……”
陆冥之皱眉:“谁知如何?”
英善哭道:“玉锁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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