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李锦轩离京
李锦轩定定地看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怜悯和嘲讽,“李锦夜,别以为你把我们两个拉下马,就能上位,凭你身上流着一半异族人的血统,那个位置就不属于你,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李锦夜闭了一下眼,露出个有点自嘲的微笑。
“皇兄在牢里呆了近一个月,到底耳聪目明起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下场,人人都有,你以为……我会在乎?”
只这一句话,李锦轩就明白,为什么李锦安会输,自己会输,而且输得彻彻底底--面前的人,根本是一个摸不着深浅的人。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十六弟就不怕有一天,遭了报应吗?”
李锦夜淡淡一笑:“报应这种东西,是高处的人对低处的人说的。皇兄想要我的命,我却还留着皇兄一府人的命,这报应无论如何也该落在皇兄头上,你说是不是?”
李锦轩哑口无言。
李锦夜话峰一转,慢悠悠的讲起了故事,“皇兄可还记得十年前海门知府沈清一案。”
李锦轩骤然变色。
冰冷的笑意自李锦夜眼底蔓延开来:“沈青因为在自个府里说了一句‘凡事要分个先来后到,嫡出与嫡出之间,结发与结发之间,也是有差别的’,被小人告密到皇兄那里。皇兄判定此人是在嘲讽你和陆皇后,于是怀恨在心,找人栽赃了沈青一把,害他满门抄斩!”
李锦轩的心,一跳一跳的惊悸,似要跳出胸膛。这话,李锦夜说得半分不差。
“实际上沈青的第一任夫人早逝,留下嫡子;第二任夫人也生下了两个儿子。府上三个嫡儿子,他怕长子吃亏,方才用这番话警告另外两个嫡子。但也就是这句话,为他惹了祸,沈家二百七十一颗人头落地,只有沈青的小女儿被他的学生救出,隐姓埋名,忍辱偷生,最后入了梨园,做了一名戏子。”
李锦夜凑过身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本应是阴间鬼,却独在阳世行,皇兄,那个小女儿就是如玉,她从前的闺名叫沈如玉!”
李锦轩身子晃了晃,额角冷汗涔涔。
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个在床上风情万种的女人,竟然也是被人唤作小姐的。
李锦夜咳嗽一声,“皇兄啊,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这做了坏事的人,才会有报应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你……”
李锦轩身子剧烈的颤抖了几下,“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都说出去?”
“谁会信?”
李锦夜目光冰冷,“皇兄啊,想活命就不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留进肚子里,留着百年后对阎王爷说。这是为了皇兄好,也是为了子孙后代好,更是为了皇后娘娘好!娘娘的寝殿就在前面,我就不陪皇兄过去了,请!”
李锦轩的呼吸渐重起来,他几乎是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目光,看着面前男子。
看着,看着,他突然害怕起来,因为李锦夜眼中除了平静,根本看不出半丝波澜。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出身大族,生母又是皇后,贵不可言,好像不坐上那个位置,就枉来人世一遭似的。
于是殚精竭虑,营营汲汲把李锦安拉下马;
李锦安一下马,那个位置如同囊中取物,十拿九稳,他得意了,猖狂了,飘了,他不想安份守己的等到那一天,他要把对他有威胁的人,一一解决,这才有了西山的事情。
又落下什么了呢?
李锦夜的网早就布下,就等着他自个往里跳呢!不仅把原有的东西赔干净了,连子孙后代也赔进去。
李锦轩悲怆起来,只觉得自己是真傻啊!
他踉踉跄跄的走到殿前,扑通一声跪下,三个头磕得结结实实,连血印子都磕了出来。
……
一盏茶后,李锦轩最后看了大莘的皇宫一眼,爬上马车,摔下帘子。
十八辆马车缓缓而动,一路护送的禁卫军多达千人。说好听是护送,说不好听是押送。
李锦夜站在城楼眺望,脸上并没有几分难过。
海南虽然条件艰苦,但远离京城的争斗,安安稳稳的总能有命终老。这于李锦轩,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爷,天牢里的那个人也该了结一下。”青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锦夜面无表情的转过头,“苦命之人,且留她一条性命吧,这事你去办,务必办得干干净净。”
“是!”
……
三日后,深夜。
乱坟岗,鬼气森森。
旧的尸骨已经腐烂,新的尸体又被板车运来,这处乱坟岗是刑部大牢专属,专门安置死在牢里的人。
两个运尸人把尸体从板车上扔下来,为首的嘴里念了声“冤有头,债有主”,便拉着板车离开。
人刚走,树上飘下一人,从坟堆里扒出一具尸体,又往尸体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小半盏茶后,尸体幽幽醒来,正是沈如玉。
沈如玉一看面前的人,忽然跪下。
青山扶她起来,塞给她一个包裹,“这里的银子够你用一世,爷给你安排了新的身份,沈姑娘,好好活命去吧!”
沈如玉刚刚醒来,力气不济的轻声道:“如玉还想求一个恩典!”
“且说说!”
“我不想走,想在爷身边做个粗使丫鬟,侍候爷!”
青山皱皱眉:“你喜欢爷?”
沈如玉咬了咬牙,点点头。
青山默然不语,许久,才叹息似的说道:“沈姑娘,听小的一句劝,爷这人心里除了江山社稷以外,只装得下一个王妃。”
沈如玉垂下眼帘。
“按姑娘和爷事先讲好的条件,大仇得报那天,便是姑娘死期到的那天,爷说你是个苦命之人,这才有了姑娘的活路。姑娘此举是在给爷添麻烦。”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沈如玉低低道了一声,随即又扑通一声跪下去,朝着京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磕完却不抬起头来,口中道:“我只想报恩!”
青山死死的盯着她:“姑娘的恩已经报完,不用再报,时辰不早了,姑娘上路吧!”
沈如玉起身,青山指了指远处的马车。
沈如玉踟蹰半晌,一张脸白得跟纸糊似的,“那就劳烦给爷带句话,我,我,会一直记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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