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算计
线还在延伸,尤星越手中的一截血亮发黑,但是延伸出去的地方时断时续,甚至会不时消失。
尤星越猜测是因为厉鬼还未到头七,加上现在还是上半夜,厉鬼力量不足以完全显性,所以线不能精准定位。
尤星越抬手,指腹轻轻压在线上,再次闭上眼睛“线不稳定,稍稍等一会儿。”
线分种类,代表不同关系的线,颜色有轻微差别,关系的深浅也影响线的强度。
姻缘线是红色,生死线是白色,母子线是淡黄色或者白色
结仇的是黑色或者灰色,如果是杀身之仇,就是血红色。
唯有归纳入尤星越的线,不论什么样的关联,都会染成尤星越的颜色撕开这副温和平静的外表,他是如此鲜艳滚烫的一个人。
清泽满心焦急,可是他又看不懂线的走向,只能绕着尤星越打转“厉鬼凶狠,她此刻一定很危险。”
他恨自己此时灵力微弱,否则当日直接跟回凭玉的家,一定没有后来的事。
“你很想去吗”
清泽听见不留客老板身边的男人问。
清泽“废话,我当然想去。”
那男人微微歪了下头,眼神很困惑“为什么要担心她为什么想去见她”
清泽是蛇妖,李凭玉是凡人,二者之间真正的交集只有一面,即便没有李凭玉的信仰供奉,清泽也只是睡得更久一点。
清泽一直是暴脾气,他此刻正着急,没忍住,语气暴躁道“你有病吧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我就是关心她啊。”
时无宴很认真“我不懂,为什么”
清泽急了“那、那你那么关心不留客老板干什么”
连老板皱个眉,都要专门安慰一下,这种人到底怎么好意思问自己为什么要关心李凭玉
时无宴“不一样。他是我红尘中的牵绊,可是李凭玉只是你的信众之一。”
“她不是我的信众,”清泽低声吼他,“我们是朋友她就是很重要,你是木头吗这都不懂”
清泽大概这辈子没见过时无宴这种一脸沉静平和的杠精,清泽甩着尾巴躲到尤星越身后。
惹不起总躲得起,清泽不想得罪不留客老板的朋友。
时无宴“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带你过去。”
清泽犹疑地探出头“真的假的”
时无宴抬手,天地星月落下灵光,被一阵夜风卷进龙王庙,闪着微光融入清泽体内,白蛇虚幻的身形清晰几分。
清泽惊喜地绕了一圈,感受久违的充沛灵力,别扭片刻,道“谢谢。”
尤星越指腹下的线终于凝实,紧紧绷起,尤星越睁开眼睛“找到了”
时无宴握住尤星越的手腕,一阵微风卷过,龙王庙空无一人。
花岚区
十点过半,小区里还有溜狗的人还在楼下溜达,夜风吹动灌木丛,发出簌簌的声音。
一时间,楼下的狗都狂吠起来,簌簌的阴风越来越强,所过之处留下湿漉漉的水汽。
“怎么突然起风了。”
“好冷”
阴风伏在地上,顺着生前的记忆钻进9号单元楼。
啪嗒啪嗒
轻微的水声回响在楼道里,回家的黄毛路人疑惑地抬头环视一圈,什么都没看,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在黄毛低下头的时候,电梯的七楼按键亮了起来。
电梯门合上,头顶的光源开始乱闪。
黄毛满脸疑惑地抬起头“我靠,怎么跟鬼片一样”
鬼这个字激起了厉鬼的怒气。
电梯内光源闪烁更加频繁,伴随着电流滋滋的噪音,黄毛脚背上忽然一凉,一滴冰凉浑浊的水滴在他脚背上。
黄毛低下头,电梯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水面,他双脚浑浊水中,一只泡到发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触感冰凉、黏腻。
一张五官都看不清楚的脸浮出水面,它张口吐出河底的泥沙“鬼我是鬼。”
它慢慢裂开嘴,眼珠里透出恶意“你也会是鬼。”
抓住黄毛脚腕的手力气奇大,黄毛如梦初醒,扒住电梯里的扶手,一边试图按下紧急按钮,一边呼救“救命救命”
就在黄毛快要被拖进“水面”时,电梯“叮”的一声停止,颤巍巍打开门。
黄毛先是愣了几秒,随即生出一股勇气,一脚蹬开水鬼,双手扒着地面爬出电梯,用力敲响左边那户门。
“救命”
“救救我”
在黄毛充满希冀的眼神中,那扇门被人推开,开门的是个高挑美貌的女人,她扶着门框,眼眉堵着一层冷光,俯视一身湿漉漉的黄毛“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门打开,女人出现的时候,一直拉拽黄毛的力量消失了。
黄毛紧紧扒着门框,涕泗横流“姐姐不妈您是我亲妈外面有鬼,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啪楼梯间的灯泡突然炸开,碎片飞溅。
黄毛顾不得扒住门框,抱头蜷缩在地上。
李凭玉撑着门,漂亮的狐狸眼眯起来。只见整个楼梯间完全黑暗,电梯停止运行,地面上似乎起了一层水雾。
啪嗒
啪嗒啪嗒
踩水声越来越响,黄毛身后浮起巨大浮肿的黑影,它踩着水,飞快跑向李凭玉。
李凭玉开门走出来,抬腿踹在黑影肚子上
她从小野在外面,初高中都敢在外面打架,成年后系统学了格斗,这一脚踹到又准又狠。
黑影倒飞出去,摔在水面上,溅起一层水花,它发出“嗬嗬”的怪异哭叫声,抬起脸,对李凭玉露出怨毒的眼神。
李凭玉略整理一下衣衫,嘲讽道“爬进来啊,傻逼。”
尤星越“”
有了线指明准确方向,时无宴直接带着尤星越和清泽移位到楼梯间,两人一器灵正好目睹李女士一脚踹飞厉鬼,溅起的水花差点扑在尤星越脸上。
尤星越一脸超脱地后仰,刚才要不是时无宴及时挡住了水,他就要被厉鬼带来的阴气江水溅一身。
尤星越面带笑意,看向清泽“好危险呢。我们要是来得再迟一点,厉鬼就要被打死了呢。”
清泽“”
清泽磕磕绊绊道“是、是吗我觉得她也没那么凶,她刚才可能吓到了。”
尤星越一笑“你信吗我不信。”
李凭玉一身功德金光,闪的尤星越这个没多少灵力的人都要瞎掉。对付这种头七都没过的厉鬼,硬揍都没问题。
人怕鬼,殊不知鬼也怕人,否则也不必先将活人吓到火气低弱再下手,但是鬼只怕凶人。
人越是畏惧软弱,精神恍惚,越容易受到阴气影响。
尤星越见了李凭玉本人,才发现这个清泽口中可怜巴巴受尽委屈的小白菜不仅功德压身,而且心性坚定,性格强硬。
找李凭玉寻仇,还不如去龙王庙里找死。
“谁在那儿”
李凭玉冷冷看向楼梯间,她近视还散光,离得远了就看不清楚。
尤星越打了个响指,红线蔓延伸展,将厉鬼裹成粽子丢在一边。厉鬼被压制,楼道里幸存的一个灯泡颤巍巍亮起来,电梯也恢复了运行。
尤星越走上前“晚上好,突然来访,打扰您了。我是傍晚时候给你打电话,询问你要不要购买李家村龙王像的那个人。”
等到尤星越走到门口,保持一个比较礼貌的社交距离时,李凭玉突然道“不好意思,我没带隐形眼镜,这么看你有点眼熟。”
尤星越一怔“你认识我”
李凭玉想了想“对,你是那个卖网红不好意思,卖古董的网红店老板。我在热搜上见过你,所以李家村龙王庙的龙王像,现在已经到你手上了”
热搜前两天还挂在网上,李凭玉正好死了丈夫,请假在家,协助警局的时候一直在吃瓜。
尤星越指一指李凭玉身后“可以进去说吗”
李凭玉上下打量尤星越和时无宴两个人“嗯大半夜的不太好吧。”
尤星越“白蛇。”
李凭玉飞快皱了下眉,让开身体“请进。”
尤星越微微一笑,路过门口的时候,他出于礼貌,将吓晕过去的黄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
清泽用尾巴勾住厉鬼,哼哧哼哧拖进了门。
李凭玉的房子装修风格轻简,看上去冷淡克制。但是入夏一个月,客厅铺着大面积的地毯,沙发的毛绒垫子还没撤下去。
主人家应该是很恋家的性格。
门后贴着几张符纸,家里也没有祭奠物件,连一张遗照都没有。看得出,女主人对男主人的死并不上心。
“随便坐吧。”
李凭玉找出两瓶饮料“说说看,什么白蛇”
尤星越喜欢地毯,索性直接在地毯上坐下来,他身旁的桌几上叠着一沓厚厚的黄符纸。
尤星越轻轻拍了两下手“你还不现身,等我给你全身捆个形状出来给李女士看吗”
清泽原本就是千百年修为的蛇妖,有了时无宴给的灵力,他可以随意现身。
清泽别扭了几下,还是缓缓现出身影。
银发绿眼眸的少年站在李凭玉面前,十几年时间如流水,他和当初盛一炉月光的少年模样毫无差别。
李凭玉手里没开罐的饮料差点滚下去。
清泽拽拽自己的衣服,清清嗓子“我来看看我仅剩的信徒现在过得怎么样。”
时无宴歪头,贴在尤星越耳边。
尤星越猜他要说悄悄话,向时无宴靠过去。
果然,时无宴用不太轻的嗓音问“他明明说李凭玉不是他的信徒,是朋友。”
李凭玉“”
清泽“”
尤星越“咳说悄悄话的时候,声音要很小。”
时无宴认真地点头“我记下了,以后偷偷跟你一个人说。”
李凭玉托着脸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这是我今年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清泽恼羞成怒,忽然感觉被揪了揪发尾。
李凭玉捏着清泽银色的发丝,好奇地扫扫脸颊,其实碰不到,没有什么触感“我还以为当年是我中二期的幻想。”
不,李凭玉贫乏的浪漫基因大概只能想到一两个萤火虫,想不出那一香炉的月光。
清泽凶她“你、你这是渎神”
李凭玉不甚在意,清泽这种属于软趴趴的凶相毫无杀伤力。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我还想着等过了头七,处理完唐迅的事情再回去,唐迅就是这个死鬼。”
李凭玉踢了下被卷成一个球的厉鬼“我一开始以为他多厉害呢,买了几百张符纸,结果这个废物连门都爬不进来,这一沓我都用不着。”
清泽哼哼道“那是你胆子太大了。以前就是,不知道哪里爬进来的毒蛇都敢抓在手里玩,咬你怎么办”
李凭玉晃晃手里的发尾,很恶劣地笑了下“是啊,不知道哪里来的毒蛇都敢玩。”
清泽“你”
尤星越岿然不动,一边观赏清泽被调戏,一边解释“你前几天回了李家村祭拜龙王庙,随后还和村子里的人商量要带清泽回去。村子里的人不同意,清泽不同意了村里的不同意,闹得鸡飞狗跳,还托梦去吓人,正巧我前几天上了热搜,李家有个人在网上找到我,想把龙王像卖给我。”
李凭玉冷笑“我猜是叶建帮的儿子,贪财好利,不止一次惦记龙王庙的地方了。”
尤星越“村里人本来不同意推倒龙王庙,可是清泽自己不想待下去了。对了,你去祭拜那天状态大约不正常他跟着你一路跑到了市区,最后实在跟不住了,才偷偷跑回去。”
清泽一把抢回自己的头发“你怎么找这种货色,放在身边多恶心。”
李凭玉虽然爱逗弄清泽,对清泽的脾气却很好,她细白修长的手指点点太阳穴,也不生气,只是解释“唐迅一开始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嗯,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给渣男定制的洗白。”
清泽着急“你总不会到现在还余情未了吧我那天在车上听你说,这个男人还想给你下药吃你、你自己家里那个样子,也该好好找一个可心可意的好男人。怎么能在外面捡这种东西回家”
清泽一句话说完,尤星越和李凭玉都笑了。
时无宴“在笑什么”
尤星越靠在沙发上,笑得直摇头“笑你们。一个修炼多年涉世不深,一个根本不懂太复杂的感情。”
时无宴想了想“可是我觉得清泽说得对。”
清泽坐在李凭玉身边“你看,他也这么说。”
尤星越眉眼柔和,他唤时无宴“无宴。人是会变的,所以人很迷恋单纯,因为那是人最容易得到的一种纯粹。坚定不易改变的生灵,很少见。”
“譬如你,”尤星越笑吟吟凑到时无宴肩上,他和时无宴挨得很近,呼吸相闻,可时无宴连睫毛都不曾多颤动一下,“倘或一天你动心,还能是现在这副心如止水的样子吗”
时无宴直视尤星越,片刻后,时无宴轻轻转开了眼神。
他说错了,时无宴从来不敢长久看着尤星越。
尤星越坐回去,正色“在长远的关系中,人本身就是个变数。我相信李小姐在看上唐迅的时候,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李凭玉“他是被同事引诱后吸了毒,也不算意外,他性格自傲,自以为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不过毒品这种东西,能我们熟悉的人变成一头野兽,他沾上之后果然戒不掉。我跟他关系不亲密,所以他吸毒半年后我才发现了一些辅助工具。”
“我算了很多步,也猜到他可能会死,比如死于吸\毒过量,没想到是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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