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包厢门被打开,徐一言跟在霍衍的身后走进去。
应该怎样形容一下门打开之后的她的感受呢?
各色的灯光晃眼,晃动着,像是不平静的海面,光晕一圈一圈地在她的眼前晕开。光线不停变换着各种各样的颜色。晃动的人影,男男女女,酒杯碰撞的声音,嬉笑打闹的声音,包厢中升腾着的烟雾缭绕。
感受最深刻的并不是包厢里面的那个晃动的灯光,也不是各种嘈杂的声音,而是包厢里面的音乐声。
是一首粤语歌,《墨尔本的玫瑰》——
“我奋力追,追到没法分清我是谁。不止我一个人感到疲累,翻天的雨水能令你我都粉碎。”
“我继续追,伤痛亦要追。跟接下去想不想都退。不管你的人被谁占据,都请你原谅我,始终带不到墨尔本的玫瑰。”
徐一言喜欢听歌,尤其喜欢粤语歌。
但是此时此刻,身处这样的环境里面,这首歌传进她的耳朵里面,竟然会显得这么的刺耳。
陆谦明显地轻车熟路,撇下身后的两个人率先走了进去,在中间的沙发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懒洋洋地半躺下,“可把我累死了,陪着二哥去看校庆演出,太无聊了。”
说着,拿起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
包厢里男男女女都有,人不算多。
徐一言眼神缓慢地滑过每一个人的身上,在他们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他们。
陆谦身边的是一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的男人,身上的纽扣解开了一半,露出了锁骨以及精瘦的胸膛,十分浪荡不羁。半仰靠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杯酒。最显眼的还是这个男人身边的女人,抹胸黑色紧身包臀裙,衬出了女人性感妖娆的好身材,她正依偎在男人的身边,上半身紧贴着他,殷红色的指甲蹭在他的领口,摩挲着,举止暧昧。
再往左,是一个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的男人,穿衣打扮没有上一个人高调,但是耳朵上的那颗钻石耳钉却异常的晃眼。他的手中没拿酒,只是拿着个手机,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身边也坐着一个女人,吊带裙,长卷发。倒是没有依偎在那人的身上,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不大怎么敢靠近。
角落里还有一个男人,隐藏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一身黑,坐在沙发上,弯着腰,头微微低着,手中夹着一根烟,一根正在燃烧着的香烟。顺着他抽烟的动作,烟雾从他的面前散开,烟雾缭绕,升腾。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夹着烟的那只手,以及手腕处戴着的一串佛珠。他的身边没有人,更甚者说,他身边一米之内没有女人。
明明坐在这个位置,存在感应该是非常低的,但是他却让人感到格外的有压迫感。
开门的动静不算大,但是陆谦在人群中向来是焦点,在他们三个人进来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了进来的他们两个人,以及,霍衍身边的女孩。
一身简洁的白裙子,身上背着一个大提琴,年纪看上去实在是不大。她一身纯白进到这里,在这个包厢里面,像是进了妖怪洞的唐僧,格格不入,突兀又显眼。
人是陆谦和霍衍带来的,自然是由他们介绍。陆谦见霍衍没开口,他便替霍衍开了口,急着将徐一言介绍给大家。
将酒杯放下,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他们两个人的身边。
“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妹妹。徐一言,a大音乐学院的,拉大提琴的。”话音刚落,顿了顿,紧接着补充一句:“是我们霍二少的朋友。”
霍衍的朋友。
短短的这几个字,就足以让在场的所有的人对徐一言刮目相看。
霍衍是什么人,一直以来这种聚会是从来都不带着女人的,安静又低调,今天难得的带着个女孩子过来,陆谦还特意介绍是朋友。
朋友。
什么类型的朋友?
是可以做到哪一步的朋友?
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是人精,都是斗着心机长大的,都是些狐狸,什么场面看不懂?陆谦话里话外的意思有得琢磨。虽然没点明,但是就单单是霍衍带来的人这个条件,就足以让在场的所有的人好脸色对待着。
徐一言跟着霍衍坐下,坐在靠着角落里面的位置,安静不受打扰。
刚坐下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打招呼。
“新鲜的妹妹?”那个敞着领口,佳人相伴的男人突然开口,探出头来看她,眼神中带着些打量,但是更多的还是轻佻:“我叫杨泽轩,霍衍的好兄弟,欢迎来玩儿。”
“这还有新鲜和不新鲜的差别?”卡其色风衣的男人突然开口,像是不赞同杨泽轩的话的意思,“这明明就是咱二哥第一个带来的小姑娘。”
“啧,漂亮啊。”但也就只是微微打量了几眼便挪开了视线,“哥哥叫沈临南,有事可以找我。”拿着酒杯的手朝着她扬了扬。
说着,又指了指角落里面的那个一身黑的男人:“他叫季行止。”
明明看样子大家都是在这个包厢里玩的,是一个圈子里面的人,但是此时此刻的徐一言却觉得,他们这几个人,才是一个小圈子,与世隔绝。
从话语间便能感受得到,兄弟和朋友的区别。
没有外人敢随便过来献殷勤的,霍衍虽说从事的工作不在这个圈子里面,但是霍家的名头,拿出来谁都不敢得罪,更何况,霍衍的身边还坐着季家那位,那位最近风头正盛,稍有不慎得罪了,有的是苦头吃,还是安分的好。
但是却不是一棒子打死一群人。
“妹妹,你喝什么?酒喝不?”陆谦转头和身边徐一言说话。
突然被人一问,徐一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陆谦紧接着开口:“哥哥给你点个度数低的吧,适合你们小姑娘喝的。”
身边常年莺莺燕燕环绕,女人如衣服,穿几天就换,从来不带眨眼的。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本就是各取所需,所以带着女伴出去玩,从来不照顾人家的感受,哪里分什么高度数低度数,上来便是烈酒,不由得她们不喝。
但是霍衍带来的人,总归不是包养的女伴,定不会轻浮对待。毕竟他们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角落里的那个就是个例子。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领地。
徐一言来到这样的环境,自然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再者说,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什么叫妥协,什么叫低头。
正当她准备点头应下的时候,身边的人突然开口,冷不丁的,语气有些严肃:“一小孩儿喝什么酒,给她来杯果汁。”
她和他坐得近,两个人挨着坐。再加上刚刚陆谦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朝着她的位置靠近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躲避,使得他们两个人坐得极近,几乎是腿挨着腿得程度。
他没躲开,她也没有别的远离的动作。
她微微侧头看他。
她看见他从角落里面的那个男人的手中接过了一根烟,随着打火机咔嚓的声音,夹在两根手指间的香烟被点燃。夹着烟的手伸到嘴边,缓慢地吸了一口,随后烟雾便从嘴巴和鼻间散了出来,一瞬间,烟雾缭绕。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吸烟,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原来一个人吸烟也可以如此的有魅力。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看着他的眼神,他皱了皱眉,将烟从唇间挪开,轻飘飘地看着她,语气似笑非笑,问道:“闻不得烟味儿?”
他以为她是不能闻烟味儿。
“没。”她摇了摇头。
她能闻烟味儿的。从小是跟着爷爷长大,爷爷一直是抽烟的,她也算是闻着烟味儿长大的。对香烟的味道并不反感。
“那就行。”他没再看她,继续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角落里面的男人说着话。
很快侍应生便给徐一言上了一杯果汁,和一份新鲜的果盘。
徐一言充当着旁观者的角色,安静地待着,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只是当他们提到自己的时候才会回答,或是轻声应一句。
大概因为真的是好兄弟,所以说起话来更加的随意。
陆谦看着沈临南那个明显是和身边的女人保持着距离的样子,忍不住地笑着调侃道:“咱康隆沈大少花花公子的名头扬名在外,怎么,今天改性了?”
“老子订了婚的人了,过不了多久就要结婚了,哪还敢在外面瞎来?”
“怎么,怕老婆?”
“谁怕她?我就是单纯玩够了,觉得没意思。”沈临南不自觉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转移话题,将话锋转移到了角落里的人身上,“哎你们别说我啊,我这叫浪子回头好不好,多亏了咱行哥教的好。”
“咱行哥回头回得晚了,人都跑了没影儿了。”陆谦忍不住吐槽。
心中不禁感叹这牧遥的威力可真大,看看现在季行止的这个样子,真真是颓废。自从牧遥走了,整个人都变了,手段更毒辣了,更不近人情了,更沉默了,同样的,身边不再有女人了。
他就陷入了名字叫牧遥的那个泥沼中出不来了。
从别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徐一言逐渐听懂了他们说的话,说的事情。
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霍衍身边的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
面对众人的调侃,他一声不吭,仿佛是听不见似的,但是更似是麻木,像一具行尸走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泥沼。而对于角落里的那个人,那个被所有的人说起来都会感叹的女人,应该是他的泥沼吧。
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边的男人的身上,就只是淡淡的一眼,随后便挪开了视线。
视线转移,看着放在他面前的酒杯,里面是半杯酒,刚刚倒上,他没碰。想来也是,他是医生,应该是不怎么碰酒的。
包厢里那晃动的灯光落在酒杯上,透过灯光的反射,她看见了倒映在酒中的他,失了焦距,模糊,看不清。
看着酒杯中晃动的人影,忍不住想:
那他呢?他也有他的泥沼吗?
是谁呢?
这个时候的徐一言并不知道,霍衍的泥沼,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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