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在岩手县，和行途陌路的女孩（2）
能听见外面的汽车正大声鸣叫着，海水逐渐变得昏暗，颜色也渐渐变深。
门被打开了。
“仙树，来朋友了吗？”
如同枯叶被风吹散，柔和的声音「沙沙」地抚摸着柏源仙树的心脏。
玄关处，一位模特身材的少女映入眼帘，她漂亮端正的脸蛋令人印象深刻,黑长直发光泽柔美。
只不过她手里还领着超市里买的新鲜食材，和她的风格有些不搭。
清秋麻衣似乎是从某个现场赶过来的，略施粉黛的脸蛋比以往更加美丽，橙黄色的光线下，她的侧脸比平时来得更加成熟。
“好吧，虽然买的是两个人的份,但仙树可以先不吃。”清秋麻衣看了眼玄关处多出来的乐福鞋，手指勾进后鞋跟，对柏源仙树投去笑容。
她似乎对这个「外来者」没什么太多的防备，这更让柏源仙树的心情无比复杂，宛如藤壶遍布。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
本来想很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但过于专注自然反而显得怪异。
清秋麻衣按着裙摆，两腿并拢优雅地蹲下来，将自己的鞋子和黑泽摇爱的鞋子一同放进鞋柜里。
“你这什么话？感觉像某些电视剧上偷情的术语，让我见见你朋友。”
“没问题吗？你是明星耶。”
柏源仙树应付着，并拼命地在脑海中寻找打开局面的话。
然而就在他想出合适的对话前，清秋麻衣已经来到了客厅。
当她看见桌面上的精巧寿司拼盘，以及一名长相与魅力与她相差无几的女生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奇怪。
黑泽摇爱起先根本没打算去在乎，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寿司。
然而当清秋麻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的视线从轻轻一瞥、收回视线、皱眉、再到凝视，脸上的表情宛如过山车般变幻。
“柏源仙树，你可真能啊。”
黑泽摇爱的嘴角一扬，但是语气上听着并没有在笑，更多是戏谑。
她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柏源仙树的女友是谁,因为她明白没有几个女生比她更好，就算有，也只是少数。
但眼前提着超市购物袋的少女，就是少数。
清秋麻衣的脸上堆着友善的微笑，双手放在身前微微躬身说：“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柏源仙树的女友清秋麻衣。”
黑泽摇爱闻言，饶有深意地抱着双臂，仰起皙白的脸说：“没想到那个清秋麻衣会是仙树的女友，你这能和我说？”
“既然你能在这里，仙树一定把你当很好的朋友来看，我也没必要隐瞒。”清秋麻衣笑着说道，“不介意的话，我再煮点东西一起吃吧？”
“仙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留下来吃饭？”黑泽摇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听到她对柏源仙树的称呼，清秋麻衣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相当不妙，侧过头盯着柏源仙。
“怎么回事？”
柏源仙树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自己是缺血了？
“呃......她是黑泽摇爱，是我的.......”
“我是他女友，在今年二月交往。”黑泽摇爱修长的手指抵着下巴，桃红色的唇瓣勾勒出危险的弧度，“看来我比你更爱他，来得比你早。”
黑泽摇爱的话出乎清秋麻衣的预料,她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镇静却饱含压迫力的声音，化作一堵无形的墙压向柏源仙树。
“怎么回事？”她重复道。
柏源仙树一边尴尬地移开视线一边说：“呃......是这样的，但是......”
“这样，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清秋麻衣一副完全没把柏源仙树接下去的话当回事的态度，直接拎起超市购物袋，重新走到玄关穿上鞋。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
黑泽摇爱似乎完全不看气氛，看着败退的少女开心地笑着，让柏源仙树彻底敢于面对清秋麻衣的勇气少了一大截。
柏源仙树看着她要离开的纤柔背影，不舍连同那天仿佛在雪夜中被抛弃的恐惧，如怒涛一般向他袭来。
“麻衣，请让我把事情说明白。”
“柏源你不要说话。”
清秋麻衣面无表情地走到电梯前，摁下电梯。
电梯从二十三楼往下降落，估计用不了几秒就能抵达十二楼。
柏源仙树不敢去看那鲜红的数字往下降，数字的每一次变化，都在宣告着倒计时。
“麻衣，其实我和黑泽她......”
“我不想当柏源你的备胎。”
清秋麻衣的声音掠过耳边，她的声音宛如用纯净水制成的冰块，无尽透明冰冷。
柏源仙树愣在原地。
“备胎？”
——自己从未那么想过。
清秋麻衣薄薄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盯着他的黑色瞳孔闪烁着强烈的痛苦和绝望。
“不是吗？如果不是备胎的话，我是你的玩具？”
“......麻衣，不是这样的。”
柏源仙树宛如一个什么都看不清，只会逃避、愚蠢且无力的孩子，就算想要解释，都无从下口。
“我知道前几年因为工作没有陪柏源，我很抱歉。”清秋麻衣的呼吸倏然急促，辛苦地咬着牙说，“我本来想就此隐退一直陪着你，好好补偿你，但是我自作多情了。”
“......”
看着清秋麻衣深深低下头，愧疚的心情填满了柏源仙树的胸口。
曾经说过要给清秋麻衣幸福，到了这种时候却将黑泽摇爱牵扯进来。
——「明明没能回应期待的人是我」。
从头到尾没有拼凑出一句能算得上是借口的话，在粘稠的沉默中，电梯到达的铃声就响了。
“送到这里就好。”清秋麻衣独自一人走进电梯间，双眉紧皱，用苦闷的表情注视着他，“仙树，我们分手了，你没错，是我错了。”
宛如圣歌一般厚重且庄严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感觉就像是对过去的总结，柏源仙树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喉咙都快要裂开，胸口被刺穿的罪恶感，在身体里不断扩散开。
过道尽头，窗外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圆月，它如同白昼，苍白地映照着风中的流云。
柏源仙树站在电梯前好一会儿，心情宛如被一层淡淡的乌云笼罩，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无法感受。
然而一想到今后将失去清秋麻衣，那昏暗的天空顿时彷如雷云压城，雪夜的空白化作剧烈的疼痛向他袭来。
这份痛苦将柏源仙树折磨的痛不欲生，他急忙去摁电梯，然而却感觉从「1」开始往上跳跃的数字，此时无比缓慢。
他往楼梯间跑去，用尽最快的速度往一楼赶。
气喘吁吁地来到公寓外，视线在狭窄的道路上寻觅，已经不见清秋麻衣的身影。
夜晚冰冷的空气抚摸着皮肤，运动造成的热量迅速地从体内流失。
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拿着手机的手，渗出了汗水。
哪怕知道打去了电话清秋麻衣也不会接，柏源仙树还是选择去打。
果不其然，响铃长达三十多秒，到最后听到的，是通信公司的千篇一律的抱歉声。
“......”
柏源仙树宛如身体被开了一个致命空洞，无论视线看哪里，心情都会从那个空洞内尽数流失。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发现夜空没有星星，现在也没有遛狗的居民经过，甚至连狗的粪便都没看见。
汗水冷却，一股让人想要呕吐的寒意包围着他，先前吃的寿司都在胃中痉挛，体内就像黑色的风暴在肆虐。
他忍受不住，转身走回公寓。
走进大厅时，黑泽摇爱正慢悠悠地走出来。
“没想到她承受能力这么差劲。”她以一副「胜利者」的优越姿态，斜视着柏源仙树的脸颊说，“要我留下来陪你？你好像不开心。”
柏源仙树摇摇头说：“不了，我找出租车送你回去。”
黑泽摇爱露出令人捉摸不定的揶揄笑容：“你不生我气？”
“我不想变的更让人恶心了。”柏源仙树的脸上露出苦笑。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从头到尾做错事情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黑泽摇爱小巧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伸出手抚摸着柏源仙树的脸颊，以仿佛包着糯米的甜腻话语说：
“仙树，就让我们两人在一起不好吗？就我们两个，我真的会好好爱你。”
听着她破坏性十足的话，柏源仙树的喉咙在微微震颤，他来不及思考，因为回答已经在思考前说出来了——
“我无法再失去麻衣。”
◇
第二天的早晨，天空略微阴沉。
柏源仙树确认了下今天藤泽的降水量，然后把折伞放进背包。
就在想着这段时间先出去租房时，母亲打来了慰问电话。
“有好好吃饭吗？中午不要因为麻烦就去吃面包，晚上也不能吃太多东西，花钱也不能大手大脚。”
“嗯，会吃的。”
“你放假的话可以来横滨，有空也来看看你爸，他最近在练高尔夫，你可以玩玩。”
“嗯，会去的。”
如果真的有空的话，他大概率不会去横滨，而是选择回小田原去看被邻居照料的包子。
“仙树？你心情不好吗？”柏源美雪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语气变化，声音显得有些复杂。
柏源仙树尽量让语气开朗，笑着说：“我中午打算吃海鲜盖饭，胃口合适的话会再加一个草莓布丁。”
“一定要吃饱。”
“行了，我要出门了。”
挂断电话，穿好鞋时脚底涌起了一股寒气。
樱花的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纷纷扬扬，是从街对面乘风飞过来的，浓郁的季节气息差些让柏源仙树喘不过气来。
自己该怎么和清秋麻衣说，难道堂堂正正地说——
「麻衣学姐我很喜欢你，但我也很喜欢黑泽，她也为我付出了很多，所以请让我脚踏两条船，我不想失去你们」。
听上去也太蠢了！
柏源仙树眉头紧皱，然而过了几秒他就有些丢人地拍着脸，因为他恍然发觉，这句蠢话就是事实。
——难道世界上的真话，大多数都是蠢话？
前往藤泽站的路上，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但还是不能忘记走进便利店里购买便当。
他在焦糖鲑米饭和海鲜章鱼饭间摇摆不定，明明两者的售卖价格仅为520円，自己有能力消费的起。
可为什么要纠结买哪一个呢？都买不行吗？自己胃口好的时候还能买草莓巧克力双拼的蛋糕吃呢，这么一来就是三个了。
巨大鸡排、骨猪排加沙拉的套餐自己也想吃，还有在学生间口碑特别高的烤鸡皮也是必不可少。
配的饮料选荔枝饮料吧？不对，自己也是很喜欢喝可乐的啊？干脆也拿？
柏源仙树在便利店里将商品拿了又放，走来走去。
来到收银台，茶发女店员有些呆滞地看着桌上堆的便当盒。
主食有四个，小吃也有不少，饮料也有好几瓶，可谓是满满当当。
她撩起脸颊的秀发，对着柏源仙树露出羞涩的笑容说：“哇，你胃口好大。”
“是吗？但我必须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那就是我一定有能力吃完，既然我买了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不要怀疑我会扔掉，我不可能扔掉。”
“呃......喔哇~~厉害呢~”
女店员的表情从见帅哥的羞涩，逐渐变成了遇见心理疾病患者的害怕。
◇
“不是吧......柏源你这是要给我们发便当吗！太好了！能自选吧？”
来到学校进入班级，千岁彻见柏源仙树拎着一大袋便当走进来，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柏源仙树拍开他伸来的手，将袋子塞进柜子里。
“这是我中午吃的。”
“......饭多就算了，你水买那么多做什么？你属水牛的？”
“我的泌尿系统又没出问题。”
“是泌尿系统的问题？你该不会因为开学傻了吧？你要不要看你买了多少？就算派大星来了都吃不完！”
正在和雾岛硝子聊天的渡枝月堇转过头说：“派大星吃得完。”
“就算派大星吃得完，柏源也绝对吃不完。”千岁彻说。
柏源仙树没有理会他，直接起身去二年级，准备去找清秋麻衣。
结果却不出意料扑了个空，班级上根本没发现她的身影，只好随便找了个同班的学姐。
“找清秋同学？嗯......好像没来。”她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又笑着说道，“你是柏源学弟吧？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今后想加入什么社团呢？学姐可以带带你喔。”
“清秋学姐的位置在哪里？”
“嘁......下头男。”那学姐低声埋怨后，指了指靠窗的最后一排。
椅子都没有被拉出来，如果不是故意的，那么清秋麻衣今天是真的没来上学。
目前最有效的方式是寻找清秋麻衣的班主任。
但如果去问的话，估计会被老师认为是一个荷尔蒙爆发的求爱男，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会告诉他。
(https://www.baishulou8.net/xs/3238917/11111061.html)
1秒记住百书楼：www.baishulou8.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baishulou8.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