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燃尽的火焰

屋内。

  幽蓝瞳眸注视着夜梢的星辰，那细小浅薄的轮廓烙印在死寂的浑水中。

  缭绕氤氲的烟圈自唇瓣中呼出，点燃的香烟缓缓燃烧着，烟蒂掉落在佣兵双手支撑的白漆栏杆上。

  鸦默雀静间——他就这样呆愣仰头望着夜空，一直望到目眦欲裂。那些星星不动声色的、就这样安静的等待着萨贝达的眼神从它们身上挪开。

  远处的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飘落的雪落在佣兵袒露的肩膀上融化成水，守候在心房的寂寥是无可比拟的寒冷。

  黑暗中，总有这样的火，在前方闪耀，让人不惧未知，一路向前。如果你因此掉进黑暗中，你能做的，不过是静心等待，等待你的双眼适应黑暗。

  萨贝达眸光潋滟，玛格丽莎的对话宛如纠缠不休朝他低语的梦魇，让他深刻明白了他对裘克的了解知之甚少，也让他理解明白了究竟为何裘克会喜欢玛格丽莎。

  因为她确实是个好女人。

  她足够在乎裘克、也足够观察入微、懂得裘克的过去、甚至参与了现在的未来。

  他输得心服口服，也能够接受输给玛格丽莎这个事实，但不能接受麦克。萨贝达清晰的知道他不能再次陷进无妄深渊，他从未如此怀疑过自己的抉择，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产生退缩的想法。

  他的情感支撑早已是强弩之末，每天翻涌上来的痛意都磋磨着他跳动的心脏。

  火焰总是这样，一片黑暗时引人向往，又将伸手之人灼伤。

  萨贝达垂眸瞥向手中即将燃尽的烟，随手将其抛在脚边踩踏碾碎。须臾之间，他又想起了裘克房间里的那一张合照。

  以前不知道照的是谁，也并不在乎。可现在萨贝达清楚得不能再清楚，里面的是裘克、麦克，玛格丽莎还有一个死人。

  萨贝达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刚冒出苗头的感情被扼杀在摇篮里的事实。

  我与他在这份执念中相遇、相知、分离，然后在他把自己燃尽前，收到了他最温柔的诅，作为道别礼物。我将背负这份以他为名的罪孽，终其一生，如影随形。

  萨贝达并不憎恨什么，他不恨裘克的选择，他只是觉得自己可悲，仅此而已。

  某种程度上来说，萨贝达已经被裘克拒绝两次了，不过方才强迫性的吻确实是他过于怒不可遏所产生的一时冲动，现在冷静过后他仍然能够自嘲的讽笑。

  他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跟裘克道歉？既然裘克想要同他保持微不足道且假得要死的朋友关系，那从此以后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吧。

  哪怕这个适应的过程很难……

  “叩叩——”

  思绪被突兀的敲门声砸断。

  萨贝达收敛起眸中情绪，撇头不悦的看向身后的房门，从咽喉中挤出的话语是冰冷且不染情感的逐客令：“滚。”

  “是我。”一抹沉闷嘶哑的熟悉嗓音自房门后传来。

  这声音让原本烦躁的萨贝达像被泼了桶冷水，他缄默许久，张了张嘴，眼中闪过几许复杂：“……进来吧。”

  ……

  裘克局促的抿唇拧开房门，他刚才还在想若是萨贝达不打算让他进去，那他是该破门而入呢，还是该打退堂鼓呢。

  踏进房门后，映入眼帘的是背对着他倚靠在落地窗前的萨贝达。

  对方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般，上半身仅穿着件贴身的黑色无袖背心，军靴旁散落着几根被燃尽而后碾碎的烟蒂。

  裘克无意识的抱紧手中的礼盒，压抑的氛围让他愈发感觉挑这个时间来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萨贝达似乎并不打算回头，他远眺着夜色，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寂寥氛围里，如同十字架上被寒鸦啄食的尸体，更甚至再次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中。

  “……你不冷吗？”裘克咬牙，没忍住主动开口道。

  红发小丑不由自主的盯着对方裸露出来的三角肌，精瘦结实的肌肉轮廓令裘克咂舌低咒。对方果真是把绷带解下来后什么好料都有，就那肌肉线条具有的爆发力，裘克毫不怀疑他能一拳抡死一个成年的壮汉。

  不过现在庄园的温度早已是零下，他这样站在户外不冷吗？

  “你会关心这个吗？”萨贝达闻言，吐出烟圈的动作都为之停顿，遂嘲讽的冷笑缓慢瞥眸，睥睨的瞧着不远处的红发小丑。

  他曾经就是这副穿戴加上一件聊胜于无的外套出的任务。

  打仗的地点是高原的雪岭，他拎着几斤重的步枪徒步攀爬上陡峭的山坡，多余的绷带被他用来捆绑腹部的枪伤，在到达目的地后将整个人藏匿在厚重的雪堆里都没觉得冷过。

  他早已磨炼出了抗寒性。所以裘克是在客套他，还是瞧不起他？

  不过萨贝达看裘克这副拘拘儒儒的模样，估计也就是在没话找话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罢了。

  想到这萨贝达便不耐烦的转身，抬眸凝视着对方闪躲的瞳眸：“直奔主题吧，找我有事？”

  “额……那个、你圣诞节礼物没拿，我给你带来了。”支支吾吾半天裘克愣是憋出了这句话。

  说完裘克就后悔莫及恨不得当场去世，尤其在看见萨贝达满腹狐疑的皱眉时，这种感觉就愈演愈烈。

  倏然间裘克回想起了娜塔莉的话语，不假思索的就再次蹦出一句话：“还有、娜塔莉让我跟你谈谈！”

  “…我就知道你不会主动过来找我。”提及到娜塔莉这个名讳时，萨贝达眼中仅存的希冀也消失殆尽。

  他囔囔自语的说着什么，遂缓缓阖眸，在几秒钟后再度睁开眼，仿佛方才的失态都仅仅是憧憧幻影。

  是他不该有奢望。

  萨贝达此刻的语调是寂寥的，如同充斥着消融冰块的泉水，掺着冰块。但他的表情仍然是那副漠然置之的状态：“东西放那就好，你想跟我谈什么？”

  裘克闻言把礼盒放在了萨贝达的床头柜上，恍惚间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把礼盒压在了一张奇怪的贺卡上面。

  见对方目前状态稳定，裘克便缓慢放下心来，他想问的自然是他关心已久的事情：“你那天、娜塔莉都跟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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