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七百万人

　　我不晓得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只感觉头疼，勉强支着手起身的时候，谢云缃正俯在我床侧小睡。

　　他颈部的伤势这时已经被重新遮掩上了，暗色的流苏了无生趣的落在他身上。

　　我尝试着动弹两下，意识到自己的行动虽然不受限，要是想大幅度的动作，只怕还要惊醒他。

　　我这时的精神状态还恶劣，因此仔细考虑了许久，最后暂时放弃了离开的打算。

　　左右这会也无事可做，我只好梳理起济德学院眼下的局势来。

　　魏招娣的性命已然保住了，我此前就知晓她的身份不低，或许会与隐秘相关，谁晓得这转眼魏招娣就做了隐秘神。

　　我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她现在已经沉睡，能够保住她性命我就已经别无所求了，再不敢提什么找她索求救助这种事。

　　因为某些现实原因，我本人从没有去校档案室查探过情况，可何怀玉此前曾在档案室内搜查了无数遍，她如今既然已经身死，记忆自然是尽数给我做了人情。

　　总算是在她死前做了件好事。

　　具体时间大概是在一百年以前，魏招娣，她生前就叫这名字，大四，师范专业的学生。

　　她母亲因为精神失常曾在女子学生寝室的一楼纵火，毕竟是一百年前的惨案了，那时对学校内消防设备的规定远不如现在完善。她母亲在凌晨一两点招来魏招娣，女子寝室内又缺少必要的消防设施。

　　……等校方觉察到女子寝室内的火情，报警求助以后，魏招娣的性命早已经救不回来了。魏招娣因此被上任隐秘神选中，谁晓得如今却又发生这种事。

　　魏招娣的事情暂时不提，我记得自己此前曾在女子寝室楼内查探许多次。那时没有找到消防设备，我原本还觉得奇怪，如今一想，只怕是连同我在类的济德学院住寝学生，早在五月十八日苏醒的时候就已经被她施加了障眼的术法。

　　我不晓得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这其中或许与隐秘的权柄也存在的微妙的联系。简而言之，在济德学院的灾变正式爆发，在我第一次睁眼的时候，自己所在的位置就已经是济德学院旧校区了。

　　仔细想来，我的确没有涉足过旧校区，何怀玉或许曾去查探过，只是我看不见她查探济德学院旧校区时候的记忆。我原本以为这或许是何怀玉精神混乱所导致的结果……不，我想起来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吴文书据说是曾进入过那里的，其目的似乎是为了离开济德学院去探望欧阳矩教授。这事情发生在济德学院灾变以前，我原本不该在意这事。

　　可济德学院不同区域的灾变进程也不同，我不晓得在五月十八日以前的旧校区是否受到了邪神的影响。

　　这事情……我不晓得怎么说，我甚至不知道吴文书那时涉足的究竟是什么。魏招娣那时毕竟只是特殊的玄学存在，不可能在五月十八日即刻完成这隐秘的术法。

　　以魏招娣那时的能力，必然需要长时间筹备这等法术。我不晓得吴文书那时涉足的是完全物理意义上的济德学院，或者……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

　　吴文书我前端时候曾见过他，只是我那时的精神状态不好。那时见他，我似乎是察觉不到他身上存在什么异常的。可是也说不定，毕竟我对那个人的印象原本就疯疯癫癫。

　　何怀玉此前曾告诉我，说是济德学院的局面现在已经得到控制，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相信她。吴文书现在就身在济德学院校内，假设他真的在济德学院灾变以前就已经隐秘的受到了邪神污染，我不确定何怀玉在死前的布置是否足以应对这一切。

　　纪忱据说是已经死了。

　　即使现在，我也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件普天同庆的好事。

　　何怀玉死了，上任隐秘神也已经驾鹤，魏招娣眼下正在沉睡，我不可能从她那里在取得任何帮助。

　　……谢云缃此前说隐秘的权柄已经受到邪神的侵蚀，我原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时候告诫我，现在想来，他此举或许是在示意我对魏招娣保持警惕。

　　为什么现实总是这样困难的事？邪神害我惨死这无数次，我肯定要杀他。这对我来说已经很困难了，现在又要防备这许多人。

　　何怀玉现在是解脱了，为什么我要受这等苦。

　　济德学院女子寝室一楼在特定时间内会短暂的出现一个通道，我要是猜想的不错，这通道或许是连接济德学院旧校舍和济德校外的。

　　李诗琴或许能借此保下自己的性命，我此前没有问她在临死以前为什么不肯独自逃走，原本以为这日后或许会有机会，如今看来，真是造化弄人。

　　话说起来新校舍又在哪？总觉得这不会是一个让人愉快的答案。

　　这些事暂时不说，寻常人要是想离开济德学院，这只在特定时间出现的通道或许就是唯一的办法了。

　　按照何怀玉此前的记忆，现在驾鹤的那位隐秘神似乎是长期待在济德校图书馆内的。这或许也是江见晴为什么在灾变以前就获得神启的缘故。

　　话说起来江见晴似乎也快要清醒了？谢云缃在我离开济德学院期间已经取回了此前暂存在她那里的权柄，既然如此，她应该很快就会苏醒。

　　要是被江见晴知道我想杀死邪神，她肯定要责骂我，那个人的性子就是如此，如此看来，我最好暂时避免和她见面。

　　江见晴原本可以避免济德校的灾祸，她如今被我害死，我不能在为了一己私欲擅自再把她在牵扯到危险里来。

　　邪神现在的状态也不知道如何了，纪忱是为了杀他才死。而我，我在这段灾变的时日里回溯了无数次，从未有那一刻像现在希望他死得其所，得偿所愿。

　　邪神对我的态度也实在古怪，如果可能，我发自内心的希望他能为我自己去死。这的确是天方夜谭，可我已经这样可怜了，你总要允许我做梦的时候梦点好的。

　　谢云缃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只是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他把自己的脑袋暂时搁置在手背上，这时正趴在我床尾，仰头看着我。

　　“谢云缃，”我念着他的名字，“我什么时候能动身去取邪神的性命呢？”

　　“等你正式成为命运的神明，”他叹息着回答我，随后沉默了很久，哑声又再次补充到，“不是现在，怀玉，等杨志远死去，你才能获取成为神明的资格。”

　　“因为他是我的成神祭品？”

　　我下意识的冷笑：“杨志远在死前曾得到救治，我原本觉得这事情很古怪。谢云缃，这也是你所为？那时救治杨志远的医师信仰命运神，你原本可以救下他。”

　　他兀自垂着眼，仍然不说一句话。

　　见状，我只好再问起其他事：“在济德学院的灾变结束以后，已经受到了邪神影响的人会如何？孙守成首长似乎不像是会下令绞杀幸存者的人，他们可能会获救吗？”

　　“怀玉，我不知道，”他迟疑的看我，“在你成神仪式中断以后，我就不记得从前那些事了。我不晓得他为人，据我所知，以孙守成本人的职位似乎也不足以定论这等事。”

　　“李诗琴或许能获救，只是家世远不如李诗琴的那几百个幸存者恐怕……”谢云缃意识到不对，因此很快就不在做声。

　　“几百个幸存者？”

　　我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就要追问：“可是济德校内的幸存学生不是只剩下二十人左右了？为什么说是几百个幸存者？”

　　“……怀玉，你晓得我现在的神智不清，或许是这一时糊涂，不晓得怎么讲出这种话，”谢云缃瞧着我的神色，不晓得什么时候又住声，他垂着眼，随后又继续说到，“怀玉，按理来说，你对此事也不是一无所觉的。”

　　“济德省内原住民受到邪神的影响已经有半百年，他们眼下的状况虽说诡异，却也不是彻底无可救药。不如说相较起你们济德学院内受到灾害影响的学生，济德省内受灾群众的状况还要相对好点。”

　　我的眼睛迟缓的动弹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眼前人。

　　“……谢云缃，你的意思，不会是……？”

　　“正是如此，”他似乎在叹气，“在济德学院的灾害结束以后，济德省内会有山火。你知道，济德省的状况就是如此，这眼下的气候少雨水，火灾一旦发生，必然会烧个没完没了。济德省内常住民的状况又很恶劣，即使晓得自己正身在火焰里，他们也不晓得如何逃走。”

　　“可是，”我一时有些瞠目结舌，“济德校内不是……”

　　“济德校内受灾的程度虽说严重，毕竟人数可以预计，可是怀玉，你知道如今济德省内的受灾人数具体是多少吗？”

　　我惶然的摇头。

　　“……数目至少是七百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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