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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你这床上东西那么多,还怕多个我吗?


看清萧逸眼底一瞬而逝的惶遽。

她那张煽惑人心的脸上依旧携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继续道

“小爷得补充那句话,人人有权争胜负,无人有权论是非,更无人能够定输赢,六殿下岂能将目光放在宸王身上?这样吧,若是六殿下心中有为国为民的远大抱负,倒不如先得个实事做做看。”

她话音一落,萧逸豁然开朗,难掩心潮激动的抓住她手腕,欣喜问道,

“小侯爷此话当真?”

沈君曦另一只手还端着酒杯,杯中酒被他抓的晃了一下,她扫了眼自己手腕,意思是让萧逸别那么激动,淡淡回道,

“自然,南城这次又是毒疫又是大火,闹得人心惶惶,民心不安。

幽州一帮官员都被革职清查,甚至处死,如今偌大的幽州府群龙无首、百废俱兴,需要新派监察御史规整。

傅太师均涉案在身,他又身兼尚书令一职,如此吏部也难逃失责之名,所以这位监察御史最好在六部之外,还得能代表陛下,以安民心。”

【吏部是六部之首,管的是朝廷文官的挑选、考课、任免、升降、调动等诸多事务,工作性质就类似于人事部。】

萧逸听后明白了,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往前因为太子尚无能力参政,其余皇子都不敢毛遂自荐的抢在太子前面为皇帝办事,况且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轮到他们。

而沈君曦清晰地指给他一条锦绣大道!

“小侯爷的意思是会举荐我?”

萧逸实在是太激动了,不仅没松手,还抓得更紧了,生怕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沈君曦浓艳深邃的桃花眼底暗自划过一抹无奈。

她熟悉的皇子中唯有病秧子最聪明,最沉得住气,喜怒不行于色,与他说话也最为轻松,与这萧逸说话实在是……累。

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区区小事你回去找蒋老师,明日内室阁自然会有官员在朝上提议。”

萧逸难掩对沈君曦的崇拜之情,原本他也以为沈君曦是纨绔,甚至有些不屑一顾,觉得她无非是强在继承镇国府门庭。

但这阵子经过惠妃、蒋公明等人的一再告知,他开始尝试了解她、调查她、分析她。

现在他更加肯定,沈君曦不一般,是真高人,微笑感谢道,

“萧逸绝不辜负小侯爷苦心。”

忽然。

“咳咳”

凌墨干巴巴的咳了两声。

萧逸与沈君曦均是侧脸看向凌墨。

凌墨抱着剑站在楼梯口,无端觉得尴尬的低头揉了揉鼻子。

因为萧宸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楼下嘈杂,人来人往。

平日里三楼不是谁都能上的,但萧宸有特权,就这么走了上来。

凌墨见到萧宸站了许久,提醒主子不是,不提醒也不是。

提醒主子吧,萧宸比他更像心腹,似乎没这必要。

不提醒吧,她这会儿看着又对萧逸有意。

谁能猜到他主子是怎么想的啊!

萧逸松开了沈君曦的胳膊,站在她身边,朝着萧宸问道,

“九弟不是在书院,这么晚还来找小侯爷?”

他可不觉得尴尬,沈君曦的意思是人人有权争,也就是说有的人是炮灰,是掩护,他被沈君曦点了可明白了!

萧宸身上带着冰雪的气息,外面落雪了,雪落在他白衣肩头,融出些许水渍。

看就是进出勤政殿没有打伞,淋了不少。

“小侯爷在等着本王,再晚都要来见的。”

萧宸一眼温软的笑意朝着沈君曦扫过来,眼底温柔缱绻,仿若蓄着三分春水,唯有刹那游弋而过的一抹掠影阴郁犀利,像是炸毛了。

沈君曦抿着唇角,笑的无邪。

犹记得初次见他,他衣裳干薄破旧,纤瘦可怜。

现如今,他白衣金冠,身姿灵秀挺拔,冷白如竹的手持着白玉菩提佛珠,一举一动一抬眼,清姿卓越,意气风雅。

哦,还有一股夹着冰雪的玄妙威慑力。

“小侯爷在等……你?”

萧逸虽然听到过沈君曦与萧宸之间不清不楚的传言,但萧宸明晃晃地说出来,未免太令人遐想翩翩。

大半夜的,等什么?

“哦,皇上新赐了府邸给小爷,小爷等他写几幅字,这几日要忙便不回书院了。”沈君曦端起杯盏,代萧宸解释了一句,话不是解释给萧逸的,而是蒋公明。

萧逸回去直接给蒋公明说,她让萧宸陪过夜,她是真的会挨骂。

虽然她与蒋公明观点不合,但他待她是好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萧逸回到了沈君曦对面的位置,为她倒满了盏中酒,给自己也添了一杯,说道,

“镇国府要乔迁这么大的事外面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丹青墨宝我那里藏了不少名流之作,我啊,倒也没旁的本事,就是平日里与各方文人学士结识多些,明日挑选几幅好的送到小侯爷府上。”

沈君曦这张桌子只有两个位置,萧逸这么一坐,萧宸就显得有些尴尬多余的站在一旁。

凌墨不动声色的望着这一幕,冷峻的脸上神态严肃,但内心觉得场面刺激,就好像吃到什么八卦似的,时不时就瞟萧宸脸色。

“小爷这人粗糙的很,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通鉴赏,随便让宸王写几幅匾就行了,用不着那些。”

沈君曦开始闭着眼睛说瞎话了。

她隐医谷主,深善纳音论声之道,内有五脏以应五音,外有六腑以应六律。

医术五行与宫、商、角、徵和羽本就相对应,她执掌太素九针亦有一双丹青妙手,游戏翰墨之间,精通七音八律。

她这么说,完全是在敷衍萧逸。

“不知小侯爷新址在哪?”

萧逸心中极为懊恼,书画分明是他最拿的出手的本事。

沈君曦没见过他的字,便会以为萧宸那字已是出彩,机会这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他出现得太晚太晚。

“原乾德王府。”

沈君曦话音一落,萧逸杯中酒颤了下。

乾德王府,那是萧云泽都没得到的府邸!

萧宸走到沈君曦面前,拿走她手中的杯盏,温顺道,

“差不多了,小侯爷不能贪杯。”

他们两人推杯换盏的打官腔,他心快被醋腐蚀完了,谁能摸清她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她玩世不恭,行事无常,总是让人琢磨不清。

沈君曦还是头一次被人从手里夺酒杯,一挑眉,将杯盏从萧宸手里抢回来,

“小爷要你管,加了些极品赤炎参的温酒,你想喝还没有呢!”

沈君曦不怎么爱酒,单纯的身子冷,体脉滞涩,黄酒入药,饮来滋补身体,萧宸懂什么。

“如此,多谢小侯爷了,改日上门拜访,在下告辞。”

萧逸望着两人,轻轻一笑,饮尽杯中酒,很识时务的起身走了。

沈君曦已松口,笑的早没有用,笑到最后才是赢。

“慢走不送。”

沈君曦话方落下,手中的酒杯就又被萧宸夺走了,他饮下杯底仅剩的酒,灵秀的眸子里染着几分幼稚的偏执,倔强道,

“萧宸还是喝到了。”

沈君曦脸色微变,双臂环抱地靠在了檀木椅上,唇角高扬,戏谑道,

“你每日服用的是雪参,这是赤火参,两者药性会互相克制,冲突激烈。”

“三。”

“二。”

……

没数完,萧宸腹腔好似烧了起来,额头汗水直冒,他一手撑住桌面,俊雅清秀的长眉隐忍紧皱。

从喉咙到胃,整个胸腔都如同着了烈火,火烧火灼,痛的厉害。

望着她还在笑他,萧宸咬牙冒出一个委屈又清晰的“疼”字。

好像真的挺可怜。

沈君曦笑不出来了,收了脸上戏虐。

“谁让你胆大包天的抢小爷酒,现在知道厉害了。”

话是这么说。

沈君曦还是认命的揽过他的肩,扶他进屋坐在了床边,见他眼睛都湿漉漉的,一派我见犹怜的可怜样,心软安慰道,

“没事,不过是药性相冲造成的绞痛,你就喝了一点儿,不会有大碍。”

萧宸隐忍着没吭声。



这会儿房门未关,玉如意款款走到门前,屈身道。

“方才公子的翠笛不慎碎了,说是外面还有一把雪玉冰凰笛,想问小侯爷能不能买着了?”

沈君曦回来后还没见过哥哥。

哥哥也一直没有找她,似乎沉心于训蛇中,想到苏天雪的事,她心下一动,回道,

“这会儿铺子该关门了,姑娘们深夜出去不甚安全,这样,你让小北陪着箬竹先去找掌柜的拿钥匙,开匠心阁铺门取回来。”

玉如意会意一笑,屈身道,

“奴家这就去知会。”

玉如意走后,沈君曦朝着萧宸无奈道。

“你就忍着吧,不是受伤不是中毒没什么法子能缓解,要是能给你喝,小爷是抠唆的人吗?”

她的那句你还喝不上,就是萧宸不能喝来暖身的意思。

谁知道萧宸误会成什么了。

萧宸轻垂着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冷僻,喘息着低哑回道,

“小侯爷上德若谷,一向大方,是萧宸无礼造次。”

沈君曦微微挑眉,心叹这病秧子咬文嚼字,“上德若谷”,说她胸怀大若山谷,善堂开的大呢!

她弯腰含笑道,

“怎么,你不安了?紧张了?见小爷与萧逸在一起,担心小爷被套路了?”

萧宸方才的确想的是萧逸,但现在不是。

这会儿听她无所谓的提起萧逸,酸涩瞬时化空不少,轻轻“嗯”了一声。

沈君曦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说道,

“你难受就先歇着,平白无故折腾上自己,天下数你最笨蛋,放心,小爷心中有数,萧逸嘛,他有他的用处。”

说罢竟是转身走了。

不管他了。

萧宸难以理解,他进宫面圣回来,她竟然不急着知道答案。

到底是不在意,还是又有什么事比他是否取得北唐帝信任更重要?

最终,萧宸忍着胸腔灼烧痛感,无力的倒在她的床上。

熟悉的温暖的药香入他痴骨,令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也要被逼的沉不住气了。

……

沈君曦出了藏娇楼迎面便是一股寒风,后院内下了雪,积下一层薄薄的白,房顶铺的很厚。

沈君霆住的屋子烧了地龙,屋内温暖但黑漆漆的一片。

沈君曦顺着规律的捣药声,摸着黑走到沈君霆所在的桌边。

“阿曦来了却走的这么慢,想来是因为看不见,然而我这屋内空荡,不会撞着什么。”

沈君霆耳朵动了动,他记住了她的脚步声,竟是开口就笑她。

“听起来好像又没有失去记忆?”

沈君曦尤为高兴的抓过沈君霆的手,为他把脉,比往常是好了不少,看来她的药还是很有用的。

“我记得还有二百一十二天。”

沈君曦重重地“嗯”了一声。

倒计时成了暗号,如果哥哥能够清晰的算出来,便是没有缺损记忆。

“你怎么用了百香丸,那东西影响五感,容易辨不清事物,你在外面,吃的用的处处都要小心。”

沈君霆将香气闻的清晰,分明一样大,训诫她的模样却同长辈。

“天冷,来月事血气重,这几天过去就好了。”

同为医者,沈君曦对哥哥不用避讳。

沈君霆摸了摸她的手,触之温热,放下了心。

“对了,这几日我出去,有一件事很有意思,想同哥哥分享。”

沈君曦点亮烛台,灵动的眸子十分狡黠地望向沈君霆。

“想来是令你感兴趣的事情,说罢。”

沈君霆无声笑了笑,她有烦心事不会告诉他,这么开口,该是没什么边际的事儿。

“咳咳,我身边之前新来了个侍卫,他是波南异族人,与唐门江枫那小子瞳色一模一样,性子不错,模样也俊。”

沈君霆听了来了几分兴趣,等她下文。

“这个侍卫呢,他似乎有些喜欢天雪,前几日他为保护天雪中了箭,估计得成聋子傻子,天雪这会儿在城外照顾他呢,她还说,就算侍卫傻了,也会一直养着他。”

沈君曦兴致勃勃的看着哥哥,想看看哥哥会不会在意。

谁知道,沈君霆的表情恍然凝重,问道,

“你前几日出门遇着刺客了?你身份在这,谁会平白行刺你?若是真行刺你,当是乱臣贼子亦或者南唐叛党,也可能是我们的仇家。

天雪那丫头行事莽撞,往前就总是不知轻重地拉着你涉险,你聪明却有些自负,非得险些吃亏才能老实。”

“是谁害你?你老实说。”

沈君曦:…………

她忽然觉得这就没意思了,哥哥正常了,思维敏捷了,开始训她了!

事情的重点难道不是她的侍卫对天雪舍命相护,天雪被感动了吗!?

“你想太多了,不过是刚出城遇到山贼了,亡命之徒能有什么办法。”

沈君曦撒谎不眨眼,果断一个马虎眼过去令沈君霆松了口气。

沈君霆这才问道,

“那侍卫脑袋要是中箭也就难活了,旁的地方怎么会痴傻?要是哪根筋搭错了,你救回来便是。”

沈君曦觉得哥哥真的抓不住重点。

她百无聊赖地拿过桌面药舀,帮他磨起药,

“我没那本事,反正就是傻了。”

沈君霆有些听不出她话里意思,分析说道,

“天雪浮躁贪玩,让她照顾傻子,她撑不得三天,很快就会花银子找下人照顾。”

沈君曦一听,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笑来,故意说道,

“不,她亲自留在南城照顾了,也许最近都不打算回来了。”

沈君霆疑惑问道,

“真如此上心?”

沈君曦点头,但想到哥哥看不见,用力地“嗯”了一声。

她内心还是希望哥哥有人照顾,有人陪的,而那个人,最好是天雪,因为她信任天雪,旁人信不过。

但是哥哥倔强,宁可一个人,也不见天雪。

谁知道沈君霆却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

“不可能。”

沈君曦讶然,

“怎么就不可能?”

“你怎么忽然惦念着男女之情?”

沈君曦被问得心虚,用力的捣了两下药,

“谁惦记了,好奇你会不会在意罢了,毕竟天雪整日讹着都想嫁你!”

“算不得在意,方才忽然想你了,骗旁人说翠笛碎了,其实没有,因为不知道外面的人能不能信。”

沈君霆真真切切记得了沈君曦上次说的话,她女扮男装,他便不能暴露自己身份。

他仅是玄知公子,被她留在后院养病的义兄。

“爷爷留下的人,该是能信,但也不能多说,我平日里鲜少带人在身边,也没什么心腹,混日子,等爷爷回来,等哥哥痊愈。”

沈君曦语气轻盈轻松的很,让沈君霆放下了心。

“以后不用想我了,皇帝赐给我一座私邸,我打算将哥哥接过去,哥哥现在恢复的不错,我该是能尝试以银针刺激穴位,为哥哥调养。”

过去沈君曦不敢动针是怕沈君霆受不得刺激,现在她可以试试。

这算得她烦闷枯燥的权斗生活中唯一的值得庆祝的事。

沈君霆温柔的摸了摸妹妹的脸颊,轻声道,

“好,阿曦觉得可行便可行,哪怕治不好,我也愿意一直拖累着阿曦。”

“胡说,分明是我拖累了你,于我而言,哥哥不在,这天会塌,所做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能支撑着她苦苦经营至今的精神支柱是沈君霆。

哥哥在,日子过得才有盼头。

沈君霆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从不逃避她,强撑着保持清醒,便就是为了让她不怕,不孤单。

兄妹两心意相通,能感受对方心境。

……

临睡前。

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弦乐嘈杂,沈君霆说想听琵琶曲。

沈君曦找玉如意借了一把五弦琵琶,弹指拨弄行云流水,音律如珠玉落盘,细碎清越,如鸿雁展翅飞过巍峨的高山,从容自在、游刃有余的穿梭滑翔,无边疏狂,无边自在,优游自如的翱翔万里江山。

心弦之音,可传人心,引导人走进灵魂的秘境。

同一首曲儿,不同人演奏都是不一样的,沈君曦的心境之音,蕴藏着她的魂,切切嘈嘈,嘈嘈切切的曲意能往听者的灵魂里渗。

沈君霆睡着后,沈君曦翻看起了他搁在边桌上的一叠白纸。

首页是—百蛊陨术。

哥哥的字原本是好看的,只是现在难以控笔,字会忽大忽小,歪倒扭曲。

她往后翻了翻才默写了一半,还没到缺失页,也不知道是没想起来还是练笔困难。

这方面她不想逼哥哥,算算日子,那位叫万古的人也该从隐谷回来了,再不回来,她就得自己派人去请川蜀江枫…

出来混迟早要还,这脸终究是要拉下来了了。

*.......................

接近子时,藏娇楼一楼的客人少了许多。

沈君曦困倦的推开房门,恍然想起萧宸还在屋内。

这间房是距离后院最近的屋子,窗户下去能直接落进后院,一直都是她自己住,不能让给旁人。

沈君曦推开门后微微震楞,萧宸还没睡,但是散了发,仅着里衣,披散着满头青丝靠在床边翻看着那本残破的百蛊陨术。

分明上一刻还是灵清骨秀沉谧模样,但转眸看向她刹那,清澈潋滟的眼睛里荡过一抹优柔的哀怨,整个人气质变得温软微妙,意味深长的说道,

“天都快亮了,还以为小侯爷不打算回屋睡了。”

沈君曦走到床边,心中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要睡觉就换一间屋子睡,回书院也行,你要说话就把衣裳穿起来好好说,哪有这么在床上等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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