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叛军有如瘟疫
回声镇，希罗自治州。当地时间2490年2月12日。
临近正午。
这座常驻人口只有不到8千人的殖民地城镇拥有一条南北走向的、贯穿整个小镇的青石阔路，道路干净整洁，两旁矗立着浅蓝底色的高杆路灯。
路上人来人往，行驶着贴地式的八轮货运卡车以及样式落后于核心星球多个时代的、甲壳虫形状的家庭用悬浮轿车，在回声镇附近田野里耕作的农夫正开着农耕机器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雨季最后的一阵清风刮过，人声鼎沸的回声镇在玛·萨拉正午炽热的阳光下重新变得热闹燥热起来。
一身治安官咖啡色制服头戴牛仔帽的奥古斯都背靠自己停在回声镇入口的秃鹫车上，静静地注视着络绎不绝的街道。奥古斯都的身边站着牛仔装的莎拉·凯瑞甘与泰凯斯·芬利，法拉第下士则与其他几名身着民兵制服的革命军军士站在不远的地方。
“这一切都归功于你。”凯瑞甘指着繁荣的回声镇说：“是你出资为回声镇重修了公路，你的矿场、阿迪恩水晶精炼厂为这些人带来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和使得他们逐渐富裕起来的稳定收入。”
“只要我们的政府愿意为他们的人民多花上那么一点钱，他们就会得到热烈的支持和拥护。”奥古斯都双手环抱在胸前，浓密的粗眉毛随着他的轻笑而舒展开来。
接着奥古斯都又看向站在旁边的泰凯斯·芬利警长：“泰凯斯，看看时间，我觉得玛·萨拉总督府派遣的星球防卫军也该到了。”
“你自己又不是没有手表。”如果是其他人，泰凯斯已经在嘲讽他是不是没长手了。
“12点半......他们可真会挑时间。”他说：“凭什么要我们在大太阳底下等他们，大家都是吃的都是‘杀人放火’的这碗饭，谁比谁更高贵？”
“因为他们时间紧迫，还要赶在天黑之前回首都区的驻地，没人敢待在这个传闻有着大量叛党的小镇——据说希罗州的荒漠里到处都是双眼迸射着幽绿色光芒的叛军，他们吃人不吐骨头，而且专吃小孩。”奥古斯都回答泰凯斯说。
“傻子才信......”泰凯斯皮笑肉不笑地说：“噢，我忘了那些贪官污吏和贵族都是蠢货。”
泰凯斯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队由十几辆装甲运兵车组成的车队正在隆隆地驶向回声镇，领头的一辆装甲车已经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车头有一面巨大的、引人注目的联邦红蓝星旗。
“玛·萨拉星球防卫军第12营4连，总督府的直属部队。与民防军不同，他们是有编制的正规陆军，里面的所有人都是职业士兵。”凯瑞甘走到奥古斯都的身边，她紧紧地盯着领头的那辆装甲运兵车，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刺穿五分之一英寸厚的钢板，看到坐在其中的星球防卫军指挥官。
“根据希罗自治州司法官办公室下发的文件，来搜捕叛党的是该连的格雷少尉。”她接着说：“塔桑尼斯人，出生于塔桑尼斯主城西尔维城区。他的父亲是有名的银行家，母亲是塔桑尼斯贵族雅伦特家族最小的女儿。达德利·雅伦特·格雷少尉在玛·萨拉星球防卫军服役以前并无军校就读以及任何联邦军种的服役记录，他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颗星球上的一样，而一经出现，他就获得了现在的职位。”
“用屁股想我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有钱的公子哥准是在塔桑尼斯犯了什么事——但就是奸淫掳掠他也不至于被发配到玛·萨拉这个臭茅坑来。”泰凯斯听清楚了凯瑞甘说的话：“这个混蛋准是惹了个比自己更厉害的人，所以他那个身上满是铜臭味的老爹就花了不少钱找关系托人把他送到这儿来避避风头。”
“移民地总督府防卫军的军官当然不是什么闲职，但对付罪犯自有警察，防卫军的作用也就是给移民地总督撑撑场面。凯莫瑞安人虽然打到过这里，最后也被证明只是虚惊一场。”泰凯斯说：“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派遣来对付叛军，而那个没脑子的总督心里全然没有什么计划，只晓得把手里所有可以动用的牌都一股脑儿地扔出去。”
“是的，根据尤摩杨特工的调查结果，这名格雷少尉至少犯有杀人罪和强奸罪，有传言称他还吸毒和乱伦......但一切的罪名都被他的父亲洗清了，还给他在玛·萨拉的军队里找了个不错的职位。”凯瑞甘点了点头后说：“尽管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他在抵达玛·萨拉以后继续着他的暴行，但我们相信以其张扬的性格，他不像是会夹起尾巴做人的人。”
“我只希望他不要给我们提什么过多的要求。”奥古斯都轻笑着说：“比如让我们去跟西部沙漠上的叛军作战——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个时候，星球防卫军的装甲车车队已经由远及近驶过最后一段公路，距离奥古斯都和他的部下只有几百码远。
“那辆装甲车是我们在图拉西斯上用过的那个型号——图克228，现在已经淘汰了。军队在往边缘殖民地倒垃圾，地方军还以此为傲。”泰凯斯看着当先的一辆装甲车，不无讽刺地指出了这一点：“瞧瞧，这些旧车上都刷着红蓝配色的新漆，我打赌他们是几天前才匆匆忙忙地擦去堆积在车上的灰尘，把这些大玩意儿从废品回收站里拉出来。”
当先的那辆装甲车加装的车喇叭长鸣，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面对公路上的其他车辆也不闪不避，姿态蛮横。在距离奥古斯都几十码远时这辆沉重的装甲车依旧没有减速，仿佛失控的火车车头。
奥古斯都并没有露出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直到这辆装甲车急急地停在自己的面前，扬起铁锈色的尘土与沙子。
“他们的指挥官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个看多了银河英雄电影的、自以为是的蠢货。”在星球防卫军的格雷少尉走下卡车时，奥古斯都轻声地对身边的凯瑞甘和泰凯斯这样说：“我不介意给他一个教训。”
“这些人就是泰伦联邦腐败统治的证明，无能的人统治着联邦，身居高位，无节制的放纵私欲使得这个庞大但臃肿的政权愈加的黑暗与混乱。”
格雷少尉穿着一件有着金色黄铜纽扣与长下摆的订制军大衣，皮靴擦得闪闪发光，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身体却晃得厉害。少尉油光蹭两的深褐色头发留着塔桑尼斯新款的发型，他深陷的眼眶周围是一层厚厚的黑眼圈，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竭尽全力地睁得很大，其双唇紧抿着，努力地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少尉的身边紧跟着一名副官和带着高顶圆帽的联邦税务官，他边走边高声叫嚷着：“马路是新修的，里面的街道还铺设着青石板——这里不像是缴不起税的样子......”
“真是黑白颠倒啊，真不敢想象在叛党猖獗的地方的人居然看起来活得更好......”
“好吧......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我的任务是消灭盘踞在这里的叛党。”少尉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看向奥古斯都：“你应该就是本地的治安官了，真是一团糟啊......几个叛党就把你们吓得哭爹喊娘，到头来还要我们来收拾残局......说说看吧.......”
然而趾高气昂的格雷少尉全然没有注意到奥古斯都身边的莎拉·凯瑞甘淡绿的眼眸里闪过金色，他正自顾自地说着突然就左脚绊住右脚失去了平衡，接着高高瘦瘦的少尉就在其不堪入耳的尖叫声中仰面栽倒在地。
“真丑啊——”泰凯斯完全没有表露出对一名泰伦联邦高级军官应有的尊敬，他以在场的人们都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说：“他摔倒的样子真像是一根梆硬的咸肉。”
奥古斯都轻咳了一声，在格雷少尉尴尬地爬起来以前，他用的深沉的嗓音说：“尊敬的格雷少尉，我是本地的治安官凯撒。根据调查，我们可以确定叛军就盘踞在棱脊平原上的炼狱走廊里，但回声镇的民防军人数还不到一百人。”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格雷少尉在一阵含糊不清的嘟哝声中站了起来，口中血流如注，看起来至少是磕碎了几颗牙齿。因沉浸在极度的痛苦与窘迫中，格雷少尉并没有听到奥古斯都所说的话，而后者不得不再陈述一遍刚才的话，同时询问对方要不要叫医生。
“新靴子不太合脚。”少尉从面露关切表情的奥古斯都手里接过一条毛巾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但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谢意，反倒是接着把他摔倒的原因归咎于其他的事物上：“乡下地方就是乡下地方......”
“您应该立即去看医生。”奥古斯都关怀备至地对他说：“我认识一位不错的牙医。”
“不，不用了。”格雷少尉仍然强装镇定，他努力地维持自己已经碎了一地的尊严：“我刚刚听说沙漠里有叛军，这是真的吗？”
“当然。”奥古斯都表情严肃：“千真万确，里面除了海盗就是叛军。”
“听说叛军还有电磁炮和磁轨枪，有人还看到了耸立着叛军旗帜的弧光坦克在公路上奔驰。”泰凯斯添油加醋地说。
“唔......”格雷少尉依旧还在因牙齿断裂带来的剧痛而言语不清，这时他还不相信奥古斯都的说辞：“我得到的情报是这里只有一伙十几人的叛军和两三个私刊非法书籍的、拖家带口的泛泰伦革命党。”
联邦政府早已经得知了泛泰伦革命党的全称以及他们所有的政治与改革的诉求。有趣的是，泛泰伦革命党并非是一个政界人数组建的党派，而是一个由无数普普通通的克哈人、尤摩杨人甚至是其他泰伦联邦公民组成的革命党。
泰伦联邦联邦议会如今深信这个党派的成员已经分散至联邦疆域的各个星球上，如同身体的癌细胞一样不可治愈，革命的思想有如瘟疫一样在全泰伦联邦蔓延，让所有站在革命党对立面的权贵们如芒在背。
而泛泰伦革命党的徽章，那有着倒三角黑眼圈和黑珍珠一般的鼻子的熊猫图案则成为了一种禁忌的标志，禁止在泰伦联邦的任何一种场合使用。
“没错，但距离我上一次递交有关于叛军的报告已经过去了十四天。”奥古斯都提醒这名面露怯意的星球防卫军军官：“今时不同于往日，您与都知道，叛军就像是不断增殖的病毒，他们就像是可怕的瘟疫，一个地方只要沾染上革命党那想要再去除可就难了。”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格雷少尉强装镇定地说：“一百人还是两百人？”
“具体数量还不得而知。”奥古斯都说：“谁也说不准。”
“也许有一个师呢。”泰凯斯呵呵笑到。
“我们应该再观察观察......”格雷少尉略一思考，说：“额......派出侦察兵和无人机，仔细调查。”
“好。”奥古斯都与泰凯斯对视了一眼：“但我们缺少装备。”
“我这儿有。”格雷少尉转了一圈，看了看玛·萨拉橙灰色的天空，说：“我得回去召集更多的人手。”
“一个连肯定不够......”
“等你调查清楚了，我再来围剿那些叛军。”说完，格雷少尉匆匆走向装甲车。
“你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奥古斯都身旁的泰凯斯也没想到格雷少尉倒是怂的真实，但也太过不着调，他阴阳怪气地讽刺说：“你刚刚才到回声镇来，而且因为这还狠狠地摔了一跤。”
“我不是说了吗？”格雷少尉急于离开这个据说有很多叛军的地方，仿佛有火焰正在烧灼着他的双足：“我要回去，调兵遣将！”
“妈的，他居然真的走了。”看着还没停留几分钟的格雷少尉坐着装甲车匆匆离去，泰凯斯哈哈大笑。
“要我带人结果掉他吗？”接着他又问。
“在离回声镇远一些的沙漠中下手，免得镇子惹上麻烦。”奥古斯都说：“这次需要你露露脸了，泰凯斯。你要让联邦知道是天堂之魔泰凯斯在玛·萨拉消灭了一支联邦的星球防卫军。”
“呵呵。”泰凯斯在骑着秃鹫车扬长而去前说：“老泰凯斯的通缉令是该加加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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