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黄鹂颤声开口:“小姐……”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明明是相伴了这么久的主人,为什么此刻却如此陌生。

  黎珂蹲下身子,便坐在了她旁边,笑着轻抚黄鹂的发丝:“是我,阿鹂。”

  还是熟悉的亲近,熟悉的温和,小姐的语气里从来都没有做主子的高高在上,有的只是那种让人心生感动的柔和。

  黄鹂垂着头,她道:“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应该是这样的呀……不应该是这样的……”

  黄鹂甚至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要问些什么了。

  她曾经以为她和小姐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她们是主仆,但好像也是朋友,小姐是她的主人,但也是她的恩人,可是这一刻好像一切都变了。

  黄鹂张着嘴犹豫半天,终于道:“小姐,这么久以来,你一直在利用我吗……难道那些你帮我的事情都是假的吗……”

  黎珂看着黄鹂道:“如果我说我一直是在利用你,那你会恨我吗?会想要报复我吗?”

  黄鹂默默不语。

  报复吗?

  黄鹂想到了很多回忆。

  之前小巷子里被杀死的四个混账;想污小姐清白却被坑死的赵家父子;想陷害小姐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夫人……

  利用她,好像真的是小姐能做出来的事。

  她毕竟也是害过小姐的人中的一员,没道理不遭报应。

  可是黄鹂在这一刻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些,心中总还有一种莫名的心痛。

  原来,从给她宽慰,到扶持她修炼,从为她出气,到为她救下父亲,甚至小姐教她天阶功法,都是别有所图。

  甚至之前的种种都串联起来,小姐对她的偏爱,对她的照顾,这一刻都像一个个赤裸裸的巴掌甩在她脸上。

  黄鹂眨了眨眼。

  其实她能体谅的,只是控制不住眼中有些酸涩。

  小姐……她比好多人都强了不是吗?

  她因着她得以进黎家,因着她摆脱了黑户的身份。

  虽说是个奴隶,小姐却从没有在生活上苛待她。

  她这辈子过的浑浑噩噩,什么罪都受过,因着自个的缘故,在一片糟污里打滚,沾了满身的烂泥。

  然后甩不掉了,泥就干透了,将她整个人都盖住了,她喘不过气,走不动路,活着却像是被关在了躯壳里,好像只有死了,才能清洗这一世的过错。

  流浪到金城之后,她为了活下去,甚至都愿意去栽赃陷害旁人了。

  如果说以前的过去,只是让她身子脏了,从她答应夫人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就黑了。

  一个脏透了黑了心的人,有什么资格遇到救赎呢。

  黎珂发现了她,她把她劈开,把她从那个泥堆子里拉出来。

  她对她说,阿鹂,不是你的错,至少把你害成这样的世道也不清白。

  她对她说,阿鹂,你别怕,我来想办法。

  她对她说,阿鹂,我给你撑腰。

  她带她到了大都,她让她这辈子还能有脸见一面父亲。

  她为了自己出头,甚至当众打了五皇子。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何时被人这样在乎过?

  她不惜顶着得罪皇家的风险,为她安顿好父亲,为她的修炼寻来良方。

  就像刚才,黎珂分明可以让自己直接死在铁念骨手上的,不是吗?

  她这样的小人物,死在哪个角落都有可能的。

  可小姐还是过来了,为她挡下了这一击,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她永远是将自己护在身后,这一切的一切,就算是假的,那也是值的。

  她没什么好委屈了,也没什么好不平的了。

  黄鹂拉住了黎珂的手,紧紧的攥着,就像是攥着海面上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可却不是为了救命:“小姐……我做了些什么呢?除了对这位铁公子的父亲动手,我还做了些什么?”

  黎珂端详着黄鹂,一时没有说话。

  黄鹂反倒扯起了嘴角,笑容里透着些苦涩:“我不知道小姐还犯下了多少事,但没关系,小姐,就让我认下吧,您待我那样好,这是我应该的。”

  黎珂反倒垂下了眼睫,避开了她的眼神。她是准备了威逼利诱的,可黄鹂只摊开了一片赤忱。

  黎珂突然笑了一声,随后抬起脸,反抓住黄鹂的手:“阿鹂,我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办到,我说过会让你亲手报复五皇子,但以你的身份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你想不想……继承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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