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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天魔挑恶


朱三的尸首,被仵作抬进了衙门,那把凶器插在他胸口,散发着缕缕黑气。

  小天魔眼珠子在那杀猪刀上直打转,却在察觉头顶花鬘的威胁,及时打住了念头,然后叹了口气。

  魔生,苦啊。

  伏青骨也注意到了那把刀,长年浸血的利器,煞气皆十分深重,何况这刀不仅杀猪,还杀过人。

  这朱三绝非良善之辈,带刀来衙门与那老人争田,应是动了恶念。

  她之所以让老人离开,便是希望他避开此劫,谁知这朱三竟因与其吵嘴,歹意徒生,想跟上去将其赶尽杀绝。

  今日,即便小魔星不出手,哦,出脚,她那道护身符也会让其自食恶果,只是没想到,小魔星先一步让他遭了报应。

  伏青骨盯着小魔星圆圆的头顶,伸手摸了摸,心想:或许她是可以改变的。

  小魔星察觉头上传来温和的触感,抬头惊讶地看着伏青骨,伏青骨表情依旧是那个表情,眼神中却透出一丝赞赏。

  她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

  “道长,是您?”看门的衙役认出伏青骨,立即上前,跟见了救星似的,拱手摇道:“道长,您快收了神通吧,这衙门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伏青骨望着满衙百姓,扬眉装傻,“这与我又有何相干?”

  “那日自从您走后,知府大人就疯魔了,不仅将知县大人打了,还将其治罪,罚他站笼受辱,全然变了一个人。”衙役捂嘴低声道:“他还时常自称厨子,下厨做饭,那饭的味道,竟当真跟我们那厨子做的一模一样。”

  白虺问道:“好吃吗?”

  “好吃,这厨子的手艺那可真是一绝……”衙役忽然一僵,回头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一张脸,吓得后退,“你、你是?”

  他打量白虺,这模样可不像凡人。

  白虺站在伏青骨身后,抬起下巴对衙役说道:“我是她的道侣。”

  “哦。”衙役不管什么道侣不道侣,随意敷衍了一句后,对伏青骨道:“道长可救救咱们知县吧,再站下去,会出人命的。”

  白虺面露不满。

  伏青骨给了他一拐子,让他别乱说话,然后牵起小魔星,对衙役道:“你带我们去瞧瞧吧。”

  “哎,好!”衙役连忙将伏青骨请入衙门。

  白虺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跟上伏青骨的脚步。

  衙门里的人更多,衙役一边驱赶人,一边对伏青骨说道:“您看看这些人,都是这知府大人发言,说要开公堂给百姓们伸冤给引来的,这几日都快将咱们衙门的门槛给踏平了。”

  伏青骨好奇,“他亲自断案?”

  “啊,不过请了一个军师。”衙役歪头过来低声问道:“您猜是谁?”

  伏青骨略一思索,“厨子?”

  衙役一脸‘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的表情,伏青骨回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几人经过站笼,衙役朝公堂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上前对笼子里站得两腿打颤、蓬头垢面、双目无神的知县嘀咕了几句。

  知县死气沉沉的眼珠子一转,看向伏青骨,然后也不知跟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晃着笼子,对伏青骨‘嗬嗬’叫了几声,好半天才憋出几句咒骂。

  “妖道!我知道一定是你搞的鬼!你以妖术谋害本官,扰乱衙门,本官要治你的罪,让你不得好死……唔!”

  衙役赶紧捂住他的嘴,冲伏青骨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小声跟知县道:“大人,道长可是来救你的。”

  然后凑到知县耳边,又是一阵嘀咕。

  妖道也是他叫的?听到知县叫骂,白虺抬手想教训,却被伏青骨按下,“别搭理。”

  “也是,懒得脏本大爷的手。”他顺势在伏青骨手上捏了一把,喜滋滋。

  小黄翻眼皮,它跟着这白家二蠢,迟早长针眼。

  知县和衙役嘀咕一阵后,脸色一变,双腿一软,想跪却跪不下,只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伏青骨哭求,“道长,我知道错了,往后我定当做个爱民如子,为民请命的好官,还请道长救救我。”

  周围的百姓见状,又纷纷朝他吐唾沫。

  “狗官,狗叫什么!”

  “这会儿知道号丧了,这笼子不是你做的么?”

  也有人心软,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也干过好事,中秋节长街砍人案,不就是他断的吗,还替那被凶手残杀的一家人伸冤。”

  “那也都不是他的功劳啊。”

  说着说着,百姓们还吵起来了,这一吵就惊动了公堂上的知府,连忙命人来查看。

  前来查看的是县丞,一见引起骚动的是伏青骨,连忙快步上前,亲自拜接,“道长,您总算来了。”

  伏青骨有些惊讶,“你知道我要来?”

  “知县大人虽有过,却罪不至死,道长乃修道之人,不会轻易闹出人命,折损自身阴德,何况若是真想要我们知县大人的命,又何必这般费神,想必只是给他一个教训以为警戒,因此我猜道长必定还会回来。”

  “你倒是个明白人,却为何不劝你家大人做个明白官?”

  “都是身不由己啊。”

  “你们都身不由己,这些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县丞面露愧色,“还请道长给我们一个亡羊补牢的机会。”

  伏青骨未置可否。

  县丞请她与白虺至堂前,堂上正坐着清减不少的知府,知府不远处站着厨子萎靡不振的厨子,堂下是衙役、仵作还有新鲜的死朱三。

  显然是正要审理朱三的案子。

  县丞入内,悄声对知府禀告道:“知府大人,道长到了。”

  知府一见伏青骨,顿时有些心虚,他回头看了厨子一眼,厨子不明就里地打了个哈欠。

  自从换到这厨子体内后,早起贪黑,又是做菜、又是审案子,人都快熬干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壳里,什么时候才能离了这个倒霉的地方回州府去?

  知府见伏青骨站在堂外,并没有入内的意思,便硬着头皮继续审案。

  待衙役和仵作上禀案情后,他强作镇定地断道:“既然是自己摔倒将自己刺死,那就不和别人相干,通知其家人来将其领回去吧。”

  厨子在他身后撑着眼皮说道:“草率,至少得写个结案公示,将案情起始、经过、结果,还有人证、物证,公之于众后,让其家属来确认画押,再派发殃榜,才能将人给领回去。”

  “不早说!”知府招来县丞、主簿,按照厨子的方法步骤办了,然后让人去通知朱三家人来确认、画押。

  朱三家人很快就哭天抹地的来了,先认了尸,又听县丞念了结案公示,却是不依不饶地喊冤,说朱三的死有冤情,将其之死,赖在与其有田产纠纷的邻家老者身上。

  说他与自家争田产不成,便蓄意害人。

  后来在在场众人出面作证下,栽不了凶,便又诬说是衙门路不平,叫朱三给摔了,这才杀身而死,非要衙门赔偿抚恤。

  知府惊堂木都拍烂了,却还是止不住这鬼哭狼嚎,衙役手中杖棍齐齐一敲,朱家人才停声。

  知府看向厨子,厨子走到知府身旁,对他耳语了几句。

  知府问道:“你家朱三,来官府有何目的?”

  朱三老爹起身道:“青天老爷,我家朱三,是来府衙鸣冤的,那周老儿要占我家的地……”

  闻讯赶回来看热闹的周老儿暴起,“谁占了谁家的地?我可是有田契的!”

  “肃静!”知府又对朱父问道:“朱三既是来鸣冤,为何要带刀来衙门?”

  朱父顿时语塞,嗫喏半晌,没憋出个屁,倒是他堂客哭诉道:“回青天老爷,我家儿子是杀猪匠,所以随身带着杀猪刀。”

  知府难住,那厨子贴到他耳边,说了一个字,他想也不想的传声,“打!”

  随后一愣,“打?”

  厨子点头。

  知府迟疑半晌道:“那就打吧。”

  衙役们架着朱家老夫妇,两棍子下去,就招了。

  朱父道:“他、他带刀只是为吓唬吓唬周老儿,没别的想法。”

  朱母道:“我们不告了,都是这个不孝子自作自受,不敢麻烦青天大老爷。”

  小天魔歪着头看着他们,随后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啪!”白虺朝她脑袋上拍了一掌,“吓本大爷一跳!”

  小天魔捂住脑袋,不满的看着他。

  堂上众人也被她的笑声吓到,知府本想呵斥,看到她身旁的伏青骨,想起这小娃是那能断案的黄狗变的,便带着一丝恭敬问道:“这位小神仙这是何意?”

  白虺听见‘小神仙’一称,怪笑两声,引来知府注目。

  小天魔晃了晃伏青骨的手,伏青骨松开了她,她走到那朱母面前,直直盯着她,不言不语。

  朱母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她盯着面前的小女娃眼睛,脑子忽然一阵晕眩,再定睛一看,却见面前小女娃忽然变了个样子。

  “啊!鬼!鬼啊!”

  朱母惊恐退后,缩到了朱父身边,眼睛四处乱瞟,身子也不住地发抖,将在场之人都吓了一跳。

  小魔星又发出怪笑,脚步轻盈地跳到了她面前,去抓她的手。

  朱母死命挥手捶打,“滚开、滚开,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

  朱家人脸色顿时一变,赶紧将她抓住,然后堵住了嘴。

  朱三媳妇儿道:“我家婆母有疯病,时不时犯病,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不等厨子支招,知府惊堂木一拍,便将堂下众人定住,“我看这事古怪,无缘无故说什么杀人,叫什么鬼魂?这其中定有冤情,来人,将那朱母带上前来审问。”

  两名衙役去拉朱母,却被朱家人阻拦,可越阻拦,此事越显得怪异。

  知府让衙役将朱家人各自打了几板子,朱家人这才不敢再拦,朱母被拖到知府面前,小魔星跟个小野鬼似的跟了过去,然后朝朱母摊开手心。

  朱母盯着她的手心,又开始疯叫起来,最后不住地向她磕头,“我该死,我有罪,妮儿你就放过姥姥吧,别来索我的命。”

  众人盯着小女娃的手心,她手心里却空无一物,也不知那朱母看到了什么。

  那朱母疯了似的,向小女娃磕头,嘴里胡乱说着‘有罪、饶恕’的话,一声声叫着‘妮儿’。

  知府对朱家人问道:“这妮儿是谁?”

  朱家人被押在地上,一个个埋下头,不敢正视知府,也不敢回话。

  堂外倒是有人应了,“妮儿?可是我的妮儿?”

  众人一看,却是那与朱家人有纠纷的周老儿,周老儿挤到堂前,对朱母问道:“你方才在叫谁?”

  朱家人皆不敢看他。

  小天魔跑到周老儿面前,仰头朝他笑了笑,周老儿微微一愣,随后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不是我家的妮儿。”

  朱母见到一老一小站在一起,先是怕得后退,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上前,揪着周老儿的裤腿道:“周大哥,我对不住你,可我没真想害你家妮儿啊。”

  她瑟缩地瞄了眼一旁的小女娃,然后回头,指着躺尸的朱三道:“是他,是、是他杀的,是他说一不做二不休,所以、所以才……”

  “谁?”周老儿两眼通红,他枯瘦的手一把揪起朱母,凶恶地逼问道:“老虔婆,你说!你们害了谁!”

  朱母被吓得一哆嗦,浑身抖如筛糠,然后盯着小魔星高喊道:“妮儿,是姥对不住你啊——”

  周老儿如遭雷击。

  “你说,你们把我家妮儿如何了?”周老儿嘴颤了颤,轻声问道。

  “我、我……都是那个逆子啊。”朱母不敢看周老儿,转而指着朱三道:“我说给你送回去,是他恨你不肯让田,这才将她给……害了呀。”

  “害了?”周老儿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发花,随即眼神一定,又问道:“那她在哪儿,你们将她给藏在哪儿了!”

  朱母目光闪烁,结结巴巴才说出地方,“就埋在那块……田里。”

  闻言,公堂内外,一片哗然,而朱家人皆是面如死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

  而周老儿终是受不了这打击,身子一抽,昏厥在了公堂之上。

  他身上那包糖掉了出来,滚到小天魔脚边,她忙捡起来,拿起两颗就往嘴里塞,下一刻却皱眉将那糖给吐了出来。

  怎么变成了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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