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秘密92
这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叫我原地狠狠愣住,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是……
我缓慢而僵硬的挪着脖子去看,果然没叫我失望,真是他站在巷子口,此刻,他手里还夹着半支烟,视线不偏不倚径直朝这边扫过来。
好像瘦了一些。
好像更粗糙了一些。我看的有些出神,也有点下意识的心疼,以至于滤布何时落到水中去的都不知道,只想始终注视着那个方向,连眨眼都不敢,生怕眼睛一闭上一睁开他就不见了。
就好像之前那几次恍恍惚惚好像看到他的身影,看到他的脸。可当我注视过去,哪里有人?
根本就是个比梦境还要假的情景。
流氓从我身边后退一步和他对话。
“哟,又来一个。怎么?你不也是来找她玩的?搞得这么正式干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老婆呢!”
“再给你三秒钟时间,从这里滚!”
“凭什么?”
“三。”
“都是孤儿寡母的,你在这儿当什么好人?你想独吞?
年轻人,也不看看自己住在什么地方,这地儿就是鱼龙混杂,既然住进来就要看清自己的位置。”
“二!”
“有本事你给她换个条件好的地方啊!艹!你他妈真下手!你给我等着!下次让我在这看到你,老子一定让……”
他狠话都还没放完就从另外一头跑远了。甚至在逃跑的过程中差点踉跄一倒,让我看得心里十分痛快。
其实,如果不是他出手,我自己也会想办法的。
如果早知道自己不管,稍微装得柔弱一点他就会出现,我早就那么做了。
我把头扭回来,又继续埋首开始洗滤布,洗没洗干净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像个机器人一样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以此来缓解自己心里的紧张和复杂。
后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他来了。
李云烟。
是你心心念念等着念着的人来了。
那要怎么办呢?
应该扑进他怀里和他诉说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各种事儿?
还是骂他当时一走了之?是个负心汉。
又或者,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他如同多年未见的故人一般打招呼?
这三者好像我都做不到。然而我也不知道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一种不可改变的画风,感觉他的脚步声越发近时,我不受控制地握着盆往后一倒。
水顺着巷道路面流过去,几乎是从他脚底走。甚至,还漫过他的脚底。
裤脚都被打湿了一些。
“不好意思,刚刚倒水倒得有点急,你靠边点儿走。”
然后把盆子靠着墙壁立起来,抖开滤布挂在门前拉起来的一条线上,晾晒好后把儿子从这里抱出,单手抱着他,单手拉着车往屋里走。
只和他交叉走过,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
原本经过他时而停滞的心跳到屋里后开始疯狂跃动。
好像要跳到地上去似的。搞得我心慌慌,脑袋里闹哄哄的。
难道刚刚做得太过了吗?
门没关啊。
他怎么还不跟进来?难道真的只是回来看看?可是,这次他是大大方方出现在我面前的,又何必要当做从未出现?
这不像他风格。
可他不进来,我不出去的这段时间,仿佛度秒如年。
再过三秒。
如果三秒后他还没动静,那我就抱着儿子出去。大不了就让我儿子做个神助攻,我想见见他。
我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见一个人,这是第一次。
“下次注意点儿,不是每个人都像我那么好说话的。再把我鞋弄湿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我听得心跳怦怦的。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像是他说话的风格。
我正要抱着人出去,然后就听到他一声嘀咕。
他先嗤了声。
说:“就这个态度,换个人早就被我扁800遍了。”
恐吓人的话,却说得并不张狂。与刚刚他对那个男人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
可当我抱着儿子转身时,只看见他一道远去的背影。我迅速跟过去,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就这么走了吗?
像之前很多次只是看见他的一个身影那样。
只见其影,不见其人。
我的心突然一下子大面积地空落下来,极度难受。如果他不出现还好,可出现了为什么又要走?
王伟。
你真的很会搞人的情绪!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
可我在心里这样责备他的同时,更多也是在自责。刚刚为什么要对着他把水泼出去?
即便水只是从他脚底过。
就不能和他好好说句话吗?李云烟,说到底就是你欠他的,都是你欠他的。
你凭什么这么傲娇?凭什么这么骄傲?
你就不能和他好好说说话吗?
那么好的机会,你盼了多少个是日日夜夜才盼来的机会呀?
而一切都迟了。我也只能强迫自己回神,回到生活中来。
儿子被我哄睡着了,每到下午两三点时,我就会哄他睡一阵子,然后起床收拾收拾灶台,打扫家里的卫生。
顺带把明天做豆腐的豆子泡上。
原本是强迫自己回到生活中了,可这屋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又把我带回有他的那个世界里去。
无论是厨房用品,还是他靠墙搭建起来的那张桌子。
又或者是刚搬来这里的那几天,房东借着“儿子不小心踢足球,把你们家窗户踢破了,我出钱给你们换一道”之由换上的窗户。
新换的窗户不仅结实,而且还是现在最新款的断桥玻璃。不用装防盗窗,窗户也只能开一个角度,透风足够,安全系数也拉到满。
这玻璃后来我经过店面时询问过一次,大几千块钱,我住那个平房才多少钱一年?
也就几千块钱。
房东怎么可能把一年的房租都给我搭上?
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除了王伟在后面推波助澜,还有谁?
这一片居住的人复杂,他早就想到了,所以才会借助房东给我把窗户换了。
后来又把门换成最好的那种钢铁门。
我都知道。
我自己也有防备意识,安装无线网络时送了一个带线摄像头,我由此得启发出钱重新买了一个能装在外面的摄像头,让网络公司的人帮我装在门外。
说难听点儿,即便有什么事儿,这东西后来还可以作为一个证据使用。
后来某一次我查看监控时,看到一半觉得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打算关掉,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我突然从监控里看到一个人影。
就是王伟。
即便他戴着帽子,戴着眼镜。只露出一个后背,我也很坚定那是他。
再后来,我时不时就研究一下监控。发现他出现并没有太大规律,有时会是一个星期,有时要大半个月。
有时却要等到一个月左右。
但他总是会来的,我也总会在监控里发现他的身影。有时候角度好监控会拍得很清晰,能完全看清他的脸,把画面放大也清晰的,我于是满意紧盯细看。
还是那样张狂又糙野,即便下巴胡渣没清理,眼角青黑,头发也不好好打理,却还是帅得一塌糊涂。
我就靠着这些照片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无数次冲动。
直到晚上入睡前都还没别的动静,我照旧把门反锁,窗户关上后搂着儿子陷入沉睡。
凌晨3:30。
我被生物钟从睡梦中拉醒,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后下床,把头发随便一绑,戴上做豆腐时用的帽子和手套。
熟练地操作做豆腐那一套流程。
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平房长期住下来,就是因为这边地广云集。大大小小的商贩也多,很多餐馆包揽早餐,中餐,晚餐,像我这个点起来的也不少。
彼此之间有个照应,有别的家亮着灯干着事儿,我心里也踏实。
要是真有个什么事儿,或是有什么不好的人靠近,只需要扯着嗓子一喊,整条巷子都能听到。
总有好人汇聚在此,听到会来帮忙的。而且平时我和大家的关系也打理得很好,尤其是买我豆腐那家。
就从巷道到左拐出去第一家,离我这里很近很近。
起锅烧水。
把打出来的第一桶豆浆倒入。接着等第二桶,第三桶……
直到所有的豆浆都倒入锅中,逐步加大柴火。巷子里零星亮着几盏昏暗的白炽灯,我屋里的灯也大开着,趁着煮浆的功夫,我已经把滤豆浆的盆和滤布搭上,约莫20分钟,锅里的豆浆开始沸腾。
我把火褪出三分之二,用剩下的火炭保持温度。
豆浆用盆子盛起来,放到滤布中。
这过程其实最好是两个人操作,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个过程中把着滤豆浆的架子,不然一个操作不当很可能就会把豆浆漏到盆子中。
轻则影响豆花口感,重则前功尽弃,推翻重来。
但我一个人也可以操作得游刃有余。
这完全来自于小时候的经验。那时,我也经常会在半夜起来跟着我妈做豆腐,所有的流程,所有要点,我几乎都能掌控。
说来,我倒是要感谢小时候这段经历了。虽然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每次被打扰睡眠都很痛苦。
但也算是用上了,值了。
在某个瞬间,我把另外一盆豆浆倒滤布中时,竟感觉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轻松。
我转身要去盛下一盆时,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怔住。
回头。
在豆浆腾起的烟雾中,我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那张脸。
是他刚刚把着架子,所以我才会觉得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轻松。
是他在这了。
“是这样操作吗?”
“……”
他的动作一开始还挺僵硬,但他平常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上手后很快就掌握要领。根本不需要教。
他现在就像是个在等着夸奖的孩子一样。
看我还一动不动,然后嘴角一斜眼皮子一挑。
“再不管锅里的就要沸出来了。”
他一句话把我拉回神,迅速将锅里剩的那点儿豆浆全都给舀出来。
放到滤布中。
等他把里面摇干只剩下豆渣,我又缓回神不少,已可以平静应对,拿水瓢把里面的豆渣腾出来放到一个桶中。
下一步操作是要拿一个小的盆子,把豆浆分别挪回锅里,继续第二回烧煮。
等到开始沸时把胆巴少量多次放进去。
胆巴是用来凝结豆浆,让豆浆成为豆腐的。
我几乎是出自于身体本能去做。
然而他看见我弄了一次后,直接把地上那个大盆子端起来,架到锅上倒进去。
我怔愣了一秒后把盆子靠墙立起来。
把滤布那个架子撤掉,整个空间立马变得空旷几许。看我要重新烧火,他便主动承担起这份劳动力。
他生柴火的本事比我还好,不一会儿火又大又旺。
好不容易散掉的烟雾又重新聚集。
我开始一点一点加胆巴。
拿着一个勺子均匀地顺着锅里豆浆边缘加进去。
在某个瞬间突然扭头,看到他眉宇间噙着温柔的笑时,蓦然僵住了。
平静许久只剩纠结拧巴的心又开始加速。
可他不说话,我也倔强地保持沉默。
这家伙,跑回来现面后又一言不发。
他到底要干什么?
“看到我没话说?”他率先开口。
“……”
“那你呢?你看到我没话说?”
他把手里的火钳往旁边一放,火钳落地那一下好像落在我身上一样。
令我狠狠一跳。
可我依旧冷静地盯着他看。
看着他从凳子上起身,看着他朝着我走过来。
心跳随着他靠近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他终于站在我身后。那熟悉清冽的气息从头顶传来,撒在我头顶,撒在我脖颈,最后落在我耳边。
我身心都抖了一抖,手里的勺子差点握不住掉到锅里去,手柄被豆浆占据三分之二时被他托着手腕才拦住下沉趋势。
然后勺子被他抽走,放在灶台上的空盆里。
“……我去……”
我正准备在他怀里转身,想逃,刚有这个趋势就被他从背后抱紧。
他整个人贴上来,即便瘦了,即便隔着衣衫,可我依旧能感觉到独属于他的力量。强劲,有力,霸道。
我的心仿佛也被大力擒住,理智和倔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驱走,逐渐消散。
他的吻落在我的耳朵处,热流顺着耳蜗窜进,随着沸腾的血液疯狂而迅速地流进心里,烧到头顶。
“王伟,你……”
“别动。”他把我的手交叉控制在身前,紧扣,薄唇再次紧压我敏感的耳,低声问:“烟儿,这段时间,你想不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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