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首辅大人日常装柔弱
人人都觉得首辅大人是顶级恋爱脑,差不多算是入赘了楚家,还把自己的一双儿女送给了楚家,冠上楚姓,入楚家的族谱。
他太傻了。
但其实,这难道不是首辅大人在为自己的一双儿女谋划吗?
他把手里的一切都给了楚轻盈,让楚轻盈带着楚家人造反,结果得利者、最后拥有这个天下的,其实是他的儿女楚桉和楚瑜啊。
谢疏鹤看似什么都不要,倾尽所有,但其实把所有都给了楚轻盈和一双儿女。
他妹夫深谋远虑,步步为营,对小妹和一双儿女的爱如此盛大。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
不管是楚轻璇,还是楚轻盈,都是他的妹妹,他能拥护二妹的夫君,同样也能扶持小妹的儿子。
何况,四妹夫比起二妹夫太子,那算是入赘楚家了,楚桉是楚家人。
他们当然更希望楚家人做皇帝。
“到时候若是太子姐夫没有恢复过来,只有我们楚家人来做这个皇帝。”楚轻盈身上暖烘烘的后,站起身对楚明玠道。
“不管是不是太子姐夫当皇帝,我们都得治好他的痴傻之症。”
楚轻盈一众人行事从来都是未雨绸缪深谋远虑的,在楚桉不知道的情况下,楚轻盈和大哥几人,就制定了一整套培养他做皇帝的方案和计划。
谢疏泽和楚明玠会整理出来,交给谢疏鹤。
他们只是参谋,谢疏鹤才是决策人。
因为谢疏鹤既是楚桉的父亲,且作为曾经三元及第的状元,年纪轻轻就凭着自身实力成了首辅,他是最有辅佐之才的。
如果楚桉做皇帝,那么摄政王之位非他莫属。
谢疏鹤比任何人都懂如何培养楚桉做一个皇帝、一代名君。
一个多时辰后,楚轻盈出了营帐,外面的风雪很大,她疾步走向马车,坐进去后放下帘子。
香媚也在马车里。
谢疏鹤带着楚桉,因为要和香媚避嫌,所以谢疏泽此刻也在马车里,傲夏在一旁端茶递水。
楚轻盈上来后,马车的空间变窄,谢疏泽和傲夏就下去跟楚明骞他们一起骑马。
“走吧,香媚姑娘指一下路,我们先送你回家。”楚轻盈原本是想骑马的,但她想和谢疏鹤待在一起。
只是谢疏鹤的身子不好,加上带着楚桉,这样下着雪的天气里,她就陪着谢疏鹤坐在温暖舒适的马车里。
“是。”香媚虽然为了救谢疏泽而受了伤,但并没有挟恩图报。
何况这是她应该报答楚轻盈的。
香媚恭顺地应着,眼里却闪过一抹阴狠杀意。
楚轻盈挨着谢疏鹤坐下后,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楚桉的脸,另一手已经被谢疏鹤宽厚的大掌包裹住了,还要带着楚轻盈烤烤火。
结果却发现楚轻盈的手并不是僵硬冷冰冰的,反而柔软又温热,身上也没有寒意,显然是在上马车前烤了火,不愿把寒气过给了他和楚桉。
不知道是不是在家时的生活很好,楚轻盈没有表现的机会,还是她越发把他放在心上了,在外面这恶劣寒冷的天气里,楚轻盈连这些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谢疏鹤心里一动,也不管香媚也在,一手盖住臂弯里楚桉的眼。
如跟楚轻盈刚成亲时,他握着楚轻盈的手,歪头靠到楚轻盈肩上,墨发散落在楚轻盈胸前,半个身子都在楚轻盈怀里,声线低磁诱人,喑哑,“夫人,我有些累。”
楚桉在谢疏鹤掌心里睁大眼,心里无语死了,【“没想到真正的爹爹是这样的!刚刚下马车的时候,一手抱着我,一手拎着刀,顺手就砍了好几个人,那凶狠又嗜血的模样,娘亲是没看到,都要吓死我了好吗?”】
【“可是此刻,爹爹他竟然在娘亲面前装柔弱,他一个大男人眼尾红红的,竟然撒娇啊!这不仅不像他平日在外人面前的样子,更不像前世他做悟绝时,这形象太崩了!”】
香媚也没想到,外人面前清冷自持天下第一端方君子的首辅大人,在夫人面前竟然是这样的。
她惊讶地看着,连手臂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谢疏鹤:“……”
谢疏鹤闭着眼,假装没听到楚桉的心声,也没感受到香媚的目光。
这样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楚轻盈倒是不在意,抬起的手压在了谢疏鹤的后颈上,让人更加贴近自己。
她侧过头,入眼就是谢疏鹤那张端美的脸,从眉目到高挺的鼻梁,泛着光泽的淡粉色薄唇,以及弧线优美的下颌,每一处都像是被精雕细琢过。
楚轻盈看着闭目的男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扰了这样的美人休息。
她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比之以往眼里的情意深了一些。
只因从来没有跟谢疏鹤分开过的她,这次的确是分开太久了。
她是想谢疏鹤的,很想很想。
此刻谢疏鹤人在自己怀里,她心里只剩安稳和满足。
楚桉乖乖地躺在谢疏鹤的臂弯里,谢疏鹤和楚轻盈依偎在一起。
一家三口是如此温馨又甜蜜,连外面严寒隆冬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都显得壮丽又浪漫。
*
两千人的尸体被曝在荒野中,天色昏暗,渐渐有闻到血腥味的野兽寻了过来,一只又一只,越来越多,张开血盆大口啃食着那一具具的尸体。
马车碾过的车轱辘已经被白雪覆盖住了,傅寒辞脸上戴着面具,穿着玄色大氅骑在马上。
顾翊煋坐在傅寒辞身后,双手圈在傅寒辞劲瘦的腰身上。
她在烈马的驰骋中抱紧了傅寒辞,斗篷的衣摆在风雪中翻飞着。
当他们来到这片荒野时,很多尸体都被野兽啃食过了。
白骨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让人看不清楚。
傅寒辞身下的马踏入这片尸山的边缘时,被地上的白骨绊得前蹄跪在地上,发出嘶鸣声。
傅寒辞揽着顾翊煋及时落地,低头看到那被野兽啃食过,还带着血肉的白骨时,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达厮杀地了。
顾翊煋感觉到脚下踩着什么,僵硬地低头看到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
她睁大瞳孔,啊的惊叫一声,后退着,颤抖地指着这一具具尸体,“阿辞,你看……”
下着雪的茫茫荒野上,不远处还有几只豹子在低头啃食尸体,那姿态优雅又残忍血腥。
顾翊煋毛骨悚然,胃里翻涌,弯下腰呕吐起来。
傅寒辞的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声响,偶尔也会踩到尸骸,断裂声不绝于耳。
他往前走着,大氅衣摆扫在地上,沾染了白雪,也沾染了血肉。
傅寒辞高大的身躯踉跄着,好几次都栽倒在地。
“阿辞!”顾翊煋鼓足勇气奔上前扶住傅寒辞,跟着平静到麻木的傅寒辞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找着。
在两千多的尸体里,他们找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这一天的天都黑了。
傅寒辞跪在深雪里,扒出了凌天的剑,看到那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傅寒辞的手满是鲜血和伤痕,混合着雪水,猛地顿住,怔怔地看着。
顾翊煋跪在傅寒辞身侧,却是面无表情。
傅寒辞双目猩红,似乎要涌出血泪来。
顾翊煋在心里冷笑。
傅寒辞当然是心痛的,心痛自己再次失去了左膀右臂。
凌天曾是他最信任的下属,对他绝对的忠诚,为他办成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是他的大业路上不可缺少的最得力的帮手。
在凌天没有觊觎顾翊煋之前,他是真的把凌天当成了兄弟。
现在,凌天死了。
谢疏鹤连全尸都不给他留,直接一把火烧了凌天。
还有这两千人,是二十万人中最强悍勇猛无敌的一支精锐。
此次他们不仅没有拿到开启宝藏的钥匙,还全都被诛杀殆尽,身首异处。
傅寒辞如何不恼、不怒,不恨?
这一次,他输得太惨了。
傅寒辞跪瘫在地上,抬手按住心口,“哗哗”吐出好几口鲜血,身子往旁边重重地一倒,昏厥了过去。
顾翊煋站在这片被尸体覆盖的荒野,天地太大,她那么渺小,恍惚中,有种身处在异世界的感觉。
过了很长时间,顾翊煋感觉自己有些不好了,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起雪中的傅寒辞,放到马上,带着傅寒辞回去了。
傅寒辞发起了高烧,身边剩下的人只有顾翊煋。
他紧握着顾翊煋的手,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顾翊煋凑近了听,是真没想到傅寒辞竟然会喊爹娘。
那一行透明的不易察觉的泪水从眼角滚落,隐没于鬓发里,“母亲,为什么不要我?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只要他,不要我?”
傅寒辞在做着一场梦,梦到小时候。
他在宝相寺里出生,被养在山脚下的一个农户家里,有人教他琴棋书画,也有高手带他练武,还有人不断地给他灌输着一些东西,要他抢来这皇位。
后来,他被送进宫,为圣元帝在暗中执行杀人放火的任务。
他取得了圣元帝的信任,步步高升,成了东厂督主。
这期间,那个要让他抢来皇位的男人、谢钧隽死前,把圣女手里留下的那二十万人交给了他,要他造反坐上皇位。
这时,身负圣女留下的使命的杜婉兮找到了他。
杜婉兮的任务跟他的不一样。
圣女要他和杜婉兮一起助谢疏鹤覆灭大周,复辟异域。
可谢钧隽却要他吞下那二十万人,要他杀了谢疏鹤,让他覆灭顾家皇室,他来当大周的皇帝。
圣女和谢钧隽,从来不是比翼连枝心心相印的。
圣女爱谢钧隽,位高权重的谢钧隽也被圣女引诱背叛了他效忠的先帝,但他们这段不伦的爱情里,掺杂了太多的权利和阴谋。
他们互相算计,互相利用。
圣女以为自己成功虏获了谢钧隽,所以她用自己的一条命保住了谢疏鹤,把谢疏鹤秘密送去了谢家,给谢钧隽。
因为谢疏鹤那时只是婴儿,她只能把自己手里的二十万人先交给了谢钧隽,要谢钧隽以后交给谢疏鹤,帮助谢疏鹤为她和整个西域复仇。
谢钧隽却不仅没有把二十万人给谢疏鹤,反而让他握着,让他假意和杜婉兮做效忠谢疏鹤的下属,实则要他自己做大周的皇帝。
在这场圣女和先帝、谢钧隽三人的爱恨情仇里,谢疏鹤没有受摆布。
而他,谁的都没有听,背叛了所有人,他选择听从自己的野心。
他曾经帮谢疏慧,也是圣元帝养在暗处的特务,更是跟着杜婉兮一起带着那二十万,要造反助谢疏鹤覆灭大周……这些人都以为他是他们的人。
其实不是。
最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他不过是在利用所有人罢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应该坐上皇位,成为这天下之主的,根据楚蓁蓁做得那场梦,也确实是这样的。
但从楚轻盈改嫁给谢疏鹤开始,局势便一直朝着与他的计划相反的方向发展。
顾翊煋听着傅寒辞的呓语,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来。
她刚给傅寒辞灌了一碗药,宫里的高牧就过来了。
圣元帝召见傅寒辞,要傅寒辞即刻进宫。
哪怕傅寒辞昏迷不醒,也要抬着傅寒辞去。
傅寒辞从昏迷中醒来,支撑着病体去御书房见圣元帝。
“朕已经知道了,你那两千精锐怎么会被诛杀殆尽?”圣元帝没让傅寒辞起身,盛怒中一脚狠狠踹向傅寒辞,让傅寒辞完全跪趴在地。
这几个月朝堂后宫都是一片祥和平静,淑妃平安诞下皇子。
谢昕月在养胎,肚子已经有些隆起了。
圣元帝让其他几个嫔妃也怀了孕。
他没废太子,也是把傻太子当成了靶子。
毕竟谁在这个位置上,谁就朝不保夕。
他若是现在立一个自己属意的储君,那么无疑就像曾经的太子,这个储君会处在风口浪尖。
他打算等他老了,或是在驾崩之前,再昭告天下储君人选。
这事还早着呢。
他是能长命百岁的,在这几十年里多生一些皇子,培养着,慢慢选便是。
再者,楚家也没什么动静……所以这几个月圣元帝过得很舒心。
结果没想到,就在皇城周边的县,有人在背后干了一件私自养兵,出兵,战斗,形同谋逆造反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臣借着谢三的夫人柳氏和带着女儿的楚轻盈去外县之际,安排了一场劫杀。”傅寒辞发着高热下,头晕目眩,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无法站起来,就那么跪趴着,贴着地面的脸上屈辱又愤怒。
他不是真正的奴才,他也从未把自己当成奴才。
他从小就是要让自己做皇帝的,不仅大周,西域西北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过去他表面的卑躬屈膝中,都维持着自己的尊贵优雅,唯独这一刻,心里的屈辱飙升到了顶峰。
傅寒辞的解释反驳让皇帝的怒意更盛了,第二脚踹向了傅寒辞的左肩,听到了骨头“咯吱”的声响,斥骂,“你吃饱了撑的,这个时候招惹他们干什么?”
他和楚家现在都是按兵不动的状态,保持着表面上的君臣和睦。
除非楚家自动送上把柄给他,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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