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父亲

我可以试着去和母亲讲话，但不敢与父亲说话，因为骨子里怕他。

  而怕他的原因则是童年里留下的阴影，一次次的想试着忘记，可当父亲怒目圆瞪，破口大骂的时候，那些阴影不知不觉中被描黑了。使得更加的厚重，更加的醒目。

  要用怎么样的方式去忘却童年里那些不愉快？我问了很多遍。答案却一直写不出来。

  六七岁的时候，父亲还算是年轻气盛，那时候也没有流行去外面打工，每天都对着一亩三分地来折腾，春耕秋收，夏忙碌！只有冬季才有休息的时间，村子里面的年轻人便会聚到一起，打打纸牌，玩玩游戏，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再喝杯小酒！

  某年冬日的一天上午，父亲邀请村里几位伯伯，叔叔，到我们家里喝酒，说白了也是闲来无事在一起联络一下感情！有位比父亲年长的伯伯几杯酒下肚后，指着父亲和母亲的鼻子说到“你们生，生生，再生也是女儿，你这辈子注定要断子绝孙”酒桌上的话都是不经大脑考虑的，几位叔叔见状不妙，赶紧的把那位伯伯拉走了！一场酒局就这样不欢而散。

  屋子里面只有父亲和母亲的时候，母亲蹲坐在地上嗷嗷大哭，父亲颓废的坐在凳子上，手插在发中，伯伯那句话显然是给了父母亲最大的打击，心里都清楚断子绝孙带来的自卑，被人当面讲出来的时候，那就像用皮鞭去抽打冻僵的脸，难受啊！我和两个妹妹躲在门外，惊恐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幕，不敢说话，那刻出奇的安静！但是在我的心里已经留下阴影，别人耍起酒疯的时候简直不把父亲放在眼里。母亲哭的很悲痛，蹲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嘴巴里念念有词的骂着父亲“没事了买些马尿回来干什么？给自己找骚不是？这下被人数落心里舒服了吧”

  父亲蹲坐在门口，不停的用力抓着头发，最后生气的站起来，把桌子掀翻，躲在外面的我们听到了一阵阵破碎的声音。母亲见状恼怒的站起来，生气的揪着父亲的衣领，歇斯底里的说“你是疯狗吗？你毁你的喝酒家什就行了，干嘛把我结婚陪嫁的盘子全毁了”

  父亲百口莫辩，本来是因在酒桌上听到不舒服的话，怨气无处发泄时，把桌子掀翻，以此来发泄内心深处的不满，却又将母亲装下酒菜的盘子跟着桌子掀翻在地上。由此扯出来母亲的二次抱怨。父亲正在气头上，不会立马低头认错，于是便哀叹声阵阵。当他无助的看向我们三个躲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时候，没有想着将事情压下去，而是径自的走向我们，不由分说的开始伸出脚，在我们三个身上乱踢，边踢边说“一个个的赔钱货，看着就心烦，怎么不去死呢？”

  于是，哀嚎声在院子的上空飘荡。母亲在不远处泪眼婆娑的看着我们，没有去制止，只是把自己的头部重重的往墙上撞去，于是我们三姐妹的哭声更加的响亮，父亲这时候也终于停止了殴打。跑向母亲身边，将母亲的身子紧紧的抱住。血瞬时染红了父亲的上衣。

  那件事以后，我恨死了那位伯伯，更对这个家感到格外的恐惧，深陷在冰窖中，冷不敢言，因为这是苟且活着的唯一条件。

  从那里以后，酒桌上再也找不到父亲的身影。他收敛了很多，但他的眉头一直紧锁。

  有次我和村子里面的一位男同学打架了，吃了亏。父亲很生气，当着男同学的面将我打了一顿后，随后又说了那个男孩几句，男孩的妈妈找上门来，生气的说父亲“凭啥说我们，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还在这里耀武扬威，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不算个男人”这是第二次我听到家里因为没有男孩父亲而受到村里人的讥讽！等到村里人数落后离开，想就不用想，我又被狂揍了一番。

  而我因为这件事，在以后的日子里，更加谨慎的处理同学间的关系，生怕给同学们吵闹打架，别的家长也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父亲！

  童年的回忆中，这两件事记忆犹新，像是一个光亮的剑，刺在心间，拔不走！

  从记事到现在，父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和颜悦色的笑过，因为父亲也有很多的烦恼，这烦恼会伴随着一辈子，也会影响我的一辈子。

  在家中，姐妹们闹矛盾是很正常的，三人但凡聚到一起，没过多大一会儿，便会引起争执，弱的那一方会用鬼哭狼嚎来压制对方，等到父亲瞪视着眼睛过来的时候，先伸起自己的腿，不管是腰部还是腿部就那么重力的踢了过来，剩下来的便是极其的安静，规规矩矩的排好队靠墙罚站，眼泪取代了哭喊！

  父亲心里烦，而我们的吵闹更是让他烦上加烦！两个妹妹经常用哭来引起父亲的注意，而我低头沉默，挨的打是两个妹妹的双倍！

  父母亲的烦恼源于穷苦的生活和没有一个续香火的儿子，我们的吵闹更加加重了他的厌恶感，还有就是村子里面那些没事找事人的奚落！这也导致了父亲的情绪极其的不稳定，只要他稍微不顺心，看不顺眼，谁出现在他视线里，谁就遭殃。有一次父亲脾气无处释放的时候，看见母鸡带着一群鸡娃在桌子下面寻找吃的，父亲毫不犹豫的将桌子掀翻，等到母亲回来的时候，看到一群鸡娃的被压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肉饼，肠子都裸露在外面。那一刻，闭上眼睛都能想到的画面……

  童年，现在不敢回忆，全是灰白的画面，基本上每天都要面对父亲的拳打脚踢！“幸运”的话还会一天数次。这一部分源于自己的不懂事，一部分还是因为父亲打心眼里不喜欢我们！

  当挨打的次数变本加厉的时候，躺在小木床上，伸出手摸摸特别疼的地方，小心的揉揉捏捏！伤心的在被窝里面掉几滴泪！事后总会想，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如果是男孩或许就不会挨打了！过会再会伸出头看着两个妹妹，一个和父亲睡，一个和母亲睡，都有人挨着睡，而自己则在一边的小木床上，倍感落寞！

  怕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也开始变得乖巧了，知道学着去讨好双亲，在他们上地的时候，我独自在厨房揣摩着，回忆着平常母亲做饭的步骤，开始尝试着生火做饭，虽然卖相不好，至少看到父母亲回来进到院中的时候，疲倦的脸上会展现出一丝疲惫笑容！

  那年我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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