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陆燃被那口水呛了半天。
贺以南轻轻抚摸陆燃的后背, 帮陆燃顺气。
陆燃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拿着贺以南写的那张纸条反复查看,终于确认纸条上确实写着“你的孩子”这四个字。
陆燃感到一阵头痛。
深夜寂静,单人病房里落针可闻。
陆燃甚至能听见自己越发沉重的呼吸。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 陆燃轰炸到脑袋空白, 急需时间冷静。
他站起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贺以南说:“我先出去一下。”
一阵簌簌的声音传来, 贺以南掀开被子挪到床边, 扯住陆燃的袖子不让他走。
贺以南情绪不太稳定, 匆忙比划手语:【你要去哪里?】
陆燃面露愁容, 说:“我想去外面透透气。”
贺以南捕捉到陆燃神色的异常, 缓缓收回拉着陆燃衣袖的手, 比划道:【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不。”陆燃又呛咳了几声, “不是, 我没有不喜欢啊, 只是……”
这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问题是这个孩子怎么来的?
陆燃努力回想,
在他丢失的那段记忆里,自己究竟对贺以南做了什么?
在他凌乱的记忆片段里, 贺以南明明只是他邻居家的一个可爱小弟弟, 贺以南也只把他当作普通朋友对待的。
他怎么会对自己邻居家的小弟弟下了手?!
陆燃又想了想自己近日来种种异样。
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忍不住要对贺以南好,甚至还会对贺以南起反应……
他心里早就对贺以南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只是自己一直没敢承认。
难道说,自己失忆前是个弯的,还一直偷偷喜欢着贺以南?
可是贺以南呢?贺以南也喜欢他吗?会不会是被他强迫的?
陆燃脑海里出现各种禽.兽不如的画面……
他不敢细想,觉得这事太可怕了。
贺以南见陆燃半天不说话, 也不望着他了,但还是倔强地拉着他的手,纤长的睫毛眼睑下投落一小片阴影,脸色苍白显得十分黯然。
陆燃坐下来,有气无力地道:“我没有不喜欢这个孩子,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毕竟这孩子来得太突然了,信息量太大。
贺以南眸光微动,牵陆燃的手这才松了劲,但还是很不放心地盯着陆燃看。
“饿吗?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陆燃问。
贺以南刚刚晚饭吃的东西全给吐了,这会儿估计得饿了。
贺以南摇摇头,神色难掩疲惫。
“那先睡会吧?等会饿了再说。”陆燃说。
贺以南点点头,护着肚子慢慢躺下去,想了想又比划道:【你别走。】
贺以南牵着陆燃的手,两人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好,我不走。”
陆燃有些无奈,贺以南那根本就不是牵他的手,说成钳住手更为合适。
听到陆燃的承诺,贺以南困倦地眨了眨眼。
陆燃估计着贺以南是累得不行了,毕竟怀着孩子本来就容易累,但是贺以南困得眼睛眨得飞快,就是不肯闭上眼,好像生怕睡着了,就看不见他人一样。
陆燃用手覆住贺以南的双眼,手被贺以南的睫毛扫得手心发痒,陆燃唇角微微上扬说:“别想太多,先好好休息吧,我在这陪着你,我保证。”
贺以南点点头,陆燃又哄了几句。
然而,陆燃感觉手心传来一阵湿润,赶紧挪开手,见贺以南眼睛泛了红,纤长浓密的睫毛被眼泪打湿,黏到了一起。
“怎么又难过了。”陆燃给贺以南擦眼泪,轻轻叹气,心都要碎了。
贺以南委屈地看了陆燃一眼,软绵绵地抬起手比划道:【我肚子不舒服。】
“肚子又疼了?”
这事非同小可,陆燃又急得要跑去喊医生。
贺以南拉着陆燃的手,慢慢比划:【不用叫医生,你帮我暖暖肚子就好。】
陆燃还在想要怎么个暖法,压根没有防备,一下就被贺以南扯到床上。
两人差点滚到一起,陆燃咬了咬牙,还想说贺以南几句,毕竟贺以南现在的身子非比寻常。
贺以南却凑到陆燃怀里,抱住了陆燃的腰,把脸埋在陆燃的脖子间,还拉着陆燃的手覆到自己肚子上。
贺以南心满意足了,闭上眼,两分钟就睡着了。
陆燃僵了好几分钟都没反应过来,他呼出几口气,反复调息。
贺以南倒是睡得舒服了,可是他不好受了啊。
贺以南温热的鼻息一下一下扑打在他的脖颈,再加上贺以南肚子里时不时传来的可爱胎动,陆燃心里痒得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样。
陆燃僵硬地躺了一会儿,用手轻轻安抚贺以南肚子里的宝宝,然后尝试闭上眼睡觉。
可是根本睡不着!
也许是医院里暖气来得太足,陆燃浑身上下都燥热得不行,他咽了咽口水,轻轻扯开贺以南的手。
可是贺以南立马被惊醒了,眸里还带着迷茫,蹙了蹙眉,又将他搂紧了一些。
贺以南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黏人?陆燃有些疑惑。
陆燃在黑暗中睁着眼,因为贺以南的脑袋埋在他怀里的缘故,他这个角度能看见贺以南皮肤白皙的后颈。
窗外的月光浅浅照进来,陆燃甚至能顺着贺以南那不合身的病服,看见贺以南那雪白纤瘦的腰肢,闹得他燥热难耐,浑身滚烫,几乎快要沸腾。
陆燃是个成年人了,感觉得到自己身体状况不正常,不能再这样下去。
陆燃嗓音都变得略微沙哑,轻声说:“贺以南,你先放开我,让我去上个厕所吧。”
贺以南睁开眼,迷茫地看着陆燃,下意识摇摇头,不太情愿,似乎在害怕陆燃跑掉。
“我憋得慌。”陆燃又说。
贺以南看陆燃半天,犹豫着点头,松开手放他走,眼神怪可怜的。
陆燃于心不忍,走了两步折返回去,安慰贺以南:“我马上回来,你先睡。”
贺以南抿着唇,缓缓点头。
陆燃获得了短暂的自由,赶紧去厕所。
去厕所解决完问题后,他没急着进去病房,而是在医院的走廊走了几步吹吹风,散散心里那股燥热劲。
陆燃看着窗外,开始思考人生。
不仅一夜之间得知自己喜欢同性,还得知以前的自己竟然那么禽兽,偷偷喜欢邻居家小弟弟不说,还让别人怀了孩子。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男性受孕率是非常低的……所以他究竟对贺以南做了些什么?
这简直太可怕了,原来他失忆前是个人渣啊!
陆燃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好几遍,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回房。
他走了两步,发现走廊有个人穿着一身松垮的病号服,赤着脚,摸着墙捂着肚子,着急地往前走,似乎在找什么人。
等那人走近了,陆燃才看清是贺以南。
陆燃三两步走过去,扶住贺以南,急声说:“你着急什么?走那么快,不怕摔?鞋子也不穿?”
贺以南仰起头看他,愣了一下。
陆燃见贺以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赶紧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贺以南凑近去抱着陆燃。
“烧成这样还到处乱跑,也不告诉我一声?”陆燃有点生气了。
贺以南摇摇头,用手语比划:
【我以为你走了。】
贺以南很害怕。
他不能让陆燃回家。
他知道,陆燃要是回家,肯定会偷偷去找那本日记来看。
陆燃要是记起以前的事情,那么他们这段脆弱的关系就结束了。
贺以南缓过脑袋里的眩晕,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陆燃,比划道:【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陆燃简直要气笑了。
见陆燃不说话,贺以南便自顾自地下了结论,眸光黯然地比划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后不那样抱你了。】
陆燃气得咬牙,贺以南真的是脑袋烧糊涂了,说的什么胡话。
陆燃赶紧将贺以南抱回了病房,叫来了医生。
由于贺以南前一天才撞到肚子差点小产,现在又发起烧。
医生来了把他们俩劈头盖脸一顿骂,说如果再这样不注意身体孩子就保不住了。
陆燃连连应了。
医生又告诉他们,贺以南现在怀孕了不能用退烧药,只能吊点保胎针保住孩子,适当用物理降温。
折腾了半夜,贺以南终于吊上针,贺以南困得撑不住,早就迷糊地睡了过去,只不过还是紧紧抱住陆燃不肯放。
陆燃发现贺以南好像特别没有安全感。
贺以南睡得特别不安心,似乎在做什么噩梦,时不时颤抖一下,又发出几声低低的呜咽,又挣扎着睁开眼看他。
这时候,需要陆燃轻声哄贺以南,说:“我在。”
贺以南只有听见陆燃的声音,才能点点头,安心闭上眼。
整个晚上都是如此反复。
陆燃真的心疼,彻底睡不着了。
他猜测贺以南发烧糊涂了,又梦见小时候那些可怕的事情。
陆燃握住贺以南的手,指腹触碰到贺以南手背上结痂的伤口,他趁着贺以南睡觉的间歇,就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眼。
他看见贺以南白皙的手背上全是狰狞的疤痕。
陆燃恍惚间,又想起些小时候的事来。
他记得,那也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窗外面只偶尔几声蛙鸣。
小陆燃刚写完作业,洗漱完毕,熄了灯,上床睡觉。
哪知道他刚闭上眼歇了几分钟,房间里突然传来“噗通”一声的巨大声响。
陆燃睁开眼,吓得差点魂飞天外。
他看见自己家的窗被打开了,有个小小的人影摔到了他家地上。
陆燃赶紧跑去开灯,开了灯才发现是隔壁家的小哑巴。
小哑巴身上满是伤,也不知道磕到哪里了,半天起不来,也不吭声。
陆燃去把小哑巴扶起来,问:“你怎么从我家窗户进来呀?有没有摔到哪里?疼吗?”
起来时,小哑巴疼得“嘶”一声,但他只是摇摇头,抬起明亮的眼睛看着陆燃。
“那你怎么了?”陆燃着急地问他,“是不是那个阿姨又打你了?”
贺以南摇摇头,笑得很是开心,然后突然举起手来。
陆燃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根煎好的鸡翅根,本来卖相应该是不错的,可惜被贺以南摔到地上了,沾了不少的泥。
贺以南也发现了,收回手,神色懊恼,抬起手对陆燃比划。
陆燃赶紧给他拿来纸和笔,贺以南接过,内疚地看他,在纸上写:【这是阿姨奖励给我的鸡腿,我想带来给你吃的。都怪我我不小心摔到地上了,好像不能吃了……】
陆燃看着那被贺以南说成是鸡腿的鸡翅根。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忍心拆穿。
估计是那个讨厌的阿姨又骗贺以南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见贺以南内疚得不行,陆燃赶紧安慰他:“没事的,我已经吃得很饱了。”
然后他又看了看贺以南越发清瘦的小身板,摇摇头笑着说:“下次有好吃的你先自己吃啦!我再吃就胖成猪了。”
陆燃吸了一口气,费劲地把肚皮鼓起来,大力地拍了拍。
可惜他并不胖,看起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贺以南非常不同意,他摇头,显然还记着上次那一顿,又写:【可是上次你请我吃那个麦……什么的,是不是很贵呀?】
“是麦当劳。”陆燃提醒道。
贺以南认真地点点头,写:【好……麦当劳,我记得了。】
陆燃想了想,觉得不对劲,贺以南不会偷偷攒钱要请他吃麦当劳吧?
于是他把贺以南拉到身边,说:“贺以南,我把你当成我的朋友,可不是为了让你请我吃饭的。”
陆燃说着,边从抽屉里找出医药箱,给贺以南受伤的肩膀抹药,“只要你每天能开开心心地和我一起玩就好了。”
贺以南有点没听懂,甚至疑惑。
因为在贺以南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人像陆燃这样对他好。
他父母会因为他说不了话而对他不管不顾。
学校里的同学只有在他每月刚拿到零花钱的时候会和他玩,等到他的零花钱被抢光了,很快就没人搭理他。
而家里的那个阿姨就更不用说。
陆燃将毛巾浸了暖水,把贺以南脏兮兮的小脸蛋擦干净,再细细看了会儿。
前两次见面的时候都没发现……原来这个小哑巴长得这么好看。
贺以南被陆燃这样看着,忽然漾出一个开心的笑。
陆燃赶紧岔开话题,问:“南南,你那个阿姨今天怎么那么好呀?让你出来找我玩,为什么突然给你鸡腿吃,她以前都不给你吃好吃的。”
贺以南握着笔写:【阿姨说她女儿的病情稳定了一些,她很开心,所以奖励我吃一根鸡腿。】
……
后面的事情有些不记得了,但陆燃只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不太妥当,他好像把贺以南说了一通,说贺以南是个小傻瓜,好不容易有个鸡腿,还要跑来送给别人吃。
现在想来,明明是那个保姆阿姨做得太过分。
幸好,后来陆燃偷偷在贺以南家隔壁观察了半个月,再教会贺以南和他里应外合,终于掌握了那个保姆阿姨虐待贺以南的证据,再把证据提交给警方。
警察得知后,第二天就上门带走了那个阿姨。
……
尽管如此,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了,无法逆转。
陆燃思绪回笼,揉揉贺以南柔软的黑发。
贺以南没有烧得那么厉害了,只是眉头依然紧蹙,牵着他的手也没了力气。
陆燃心疼地亲了亲贺以南的额头,将贺以南紧紧搂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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