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手工
迈巴赫有速朝前，蒋温予驻足不动，目送那辆车汇入浩瀚车流，驶向远方。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迟焰最后那句话是在回答前面的回答。
他会给她发打狂犬疫苗的照片。
蒋温予绷紧的唇线松缓，带上隐隐弧度。
林妙妙从老远跑上来，八卦地问:“蒋姐，那个帅哥是你的……”
蒋温予收回视线，拦截她的想入非非:“认识的人而已。”
林妙妙不相信:“只是认识的？我看你们谈了挺久的，站在一起的画面也好和谐，配一脸，我都不好意思入框打扰。”
蒋温予垂眸:“嗯，只是认识的。”
林妙妙再次确认:“连朋友都不是？”
蒋温予态度坚决:“对。”
她连和迟焰做朋友都不敢想。
见林妙妙还有要说的，蒋温予先提醒:“时间不早了，开工。”
林妙妙“哦”了声，乖乖跟上她的脚步。
蒋温予照旧拍摄，但做不到心无旁骛。
快门闪过的间隙，她会想迟焰有没有去打狂犬疫苗，会不会给她发消息。
她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也不着急。
迟焰说了，他还有约，肯定要约会过了再去。
等蒋温予几组照片闪完，吃午饭的空档，她才有时间碰手机。
出乎意料的，微信里面躺了迟焰的消息。
来自二十分钟前，就一条，是一张照片。
蒋温予点大图片，拍摄的是他去市医院打狂犬疫苗的单据。
上面隐去大部分个人信息，但清清楚楚地显示了他的名字。
蒋温予悬起的那颗心完全落地，上网找了打完狂犬疫苗的注意事项，复制粘贴发过去。
她做完这一切才冒出一个疑问，迟焰不是说他有约吗？
这么快就去打疫苗了？
这里距离市医院挺远的，从他离开的时间算起，径直过去才可能已经打了。
蒋温予没再多想，八成是他在车上临时改了计划吧。
日落西山，晚霞斑斓比油画，一天的拍摄结束。
蒋温予和林妙妙，袁峰把样衣送回工作室。
三个人差不多程度的累，跌坐在工位上。
宋颖跑了一趟对接的工厂，也才赶回来，扯一张椅子，坐到他们仨的对面。
她疲惫地问:“今天怎么样啊？”
蒋温予拿起一只玻璃杯，去茶水间接水:“还好，按计划完成了。”
林妙妙兴奋地说:“我们上午遇到了好大一个帅哥，蒋姐还认识。”
蔫头耷拉的宋颖立即来了精神:“帅哥？谁啊？”
蒋温予抱着水杯回来，表面很镇定:“迟焰，偶然遇到的。”
宋颖见她用如此寻常的语气说出来，没多想。
只道:“迟焰啊，人还是不错的，挺仗义，脑子是真的灵活，我最近查宁成泽的资料才知道，他那家风投公司是大一时开的，据说完全不依靠家里面。
“看人也是个顶个的准，宁成泽就是被他一眼相中的，这些年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蒋温予小喝一口水，浅笑:“你是在夸迟焰，还是在夸宁成泽啊？”
“都夸。”宋颖嘿笑，“可惜迟焰就是太花了，定不下来，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姑娘。”
林妙妙兴致勃勃:“啊？怎么花？同时勾搭好几个妹子？”
“非也。”宋颖摇摇手指头，“你不是见到他了嘛，他那张脸还需要去勾搭谁？主动送上门的太多了。”
林妙妙回想迟焰那张不可比拟的俊脸，毫不怀疑:“也是。”
宋颖摇头轻叹:“真是搞不懂那些前赴后继的妹子，听说迟焰无情没趣到了极点，莫说让他主动给妹子发微信，回妹子微信都是千载难逢的事情，我要是追这么个人，非得气成河豚。”
林妙妙赞同:“我也，事事有回音才有盼头嘛。”
宋颖又泛起花痴:“相比起来，我的未来老公对我简直是太温柔了，我连环轰炸他七八条微信，他还是要回个‘嗯’的。”
蒋温予盯着手里的玻璃杯出神，自己的微信里面正躺着一条迟焰发来的微信。
她不由腾出一只手，摸手机。
她和迟焰的微信聊天框还是老样子，他没有对她发送的打完狂犬疫苗的注意事项进行回复。
蒋温予也不指望他回。
唯一惦记的是他有没有看到。
看到以后会不会细看，时刻记住。
宋颖大手一挥:“不过这些不重要，只要迟焰不来祸祸我家温予，不带坏我的未来老公，就雨我无瓜。”
蒋温予的水是彻底喝不下去了，匆忙退出微信，瞧完时间说:“下班吃饭吧，我早饿了。”
“好啊。”
宋颖终止话题，扯起包包，挽上蒋温予的胳膊就走。
一顿愉快的餐厅晚饭后，蒋温予和宋颖约了逛街。
目的就一个，给周末过生日的张豪挑选礼物。
对于为不太熟悉，还是异性的朋友选礼物，蒋温予无从下手，征求宋颖的意见。
宋颖简单粗暴地回:“你嘛，随便买买就行。”
蒋温予:“……随便是什么？你领我去找找卖这个的？”
宋颖笑了，把她带到了一家礼品店，选了一款中规中矩的游戏机。
出店后，蒋温予注意到对面有一家专卖手作的，她对宋颖说:“我想去逛逛。”
两人转了半天，蒋温予被一个桃木雕的材料包吸引眼球。
蒋温予联想到自己那把桃木簪，没来由地想做点儿什么，把那个盒子取了下来。
宋颖以前就知道自己这位姐妹的动手能力一流，画图优秀，还是个小裁缝。
大学的时候，她纯手工缝制衣服是常有的事情。
但这几年工作忙，闲暇时间只想躺平，很少看到蒋温予再碰手工了。
宋颖惊奇:“你想玩这个啊？”
蒋温予:“嗯，想试试。”
宋颖的问题直击要害:“送人还是？”
蒋温予躲开她的视线:“自己玩。”
“哦。”宋颖笑了笑，不疑有他。
回家进卧室，蒋温予拿出桃木雕刻的材料包。
思来想去，看了一系列教学视频，决定刻一种小动物。
她第一次做这个，上手生疏，费了三四个晚上，一双手最遭殃。
即使戴了厚实的尼龙手套，蒋温予用雕刻刀削木头的时候，还是一个不小心，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划出了两道口子。
蒋温予取下尼龙手套，从柜子里找出创口贴。
正要贴时，传出敲门声。
家里就她和宋颖，蒋温予不用问也知道是谁:“进。”
门把手转动，宋颖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一句“吃葡萄”还没说出口，就瞧见蒋温予在给自己的手缠创口贴。
宋颖急忙走近，瞅瞅桌上的木块和雕刻刀，猜到大半原因。
她关心:“伤得厉不厉害啊？”
“小伤。”蒋温予快速贴好创口贴，“和你说几句话就愈合了。”
宋颖喂她一颗葡萄，说:“木雕这玩意儿这么难弄呢，要不不弄了？”
这个品种的葡萄无籽，也不用吐皮，蒋温予吃完回:“不行，我一定要做完。”
宋颖知道她倔，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又喂了蒋温予一颗葡萄，问:“那我帮你一起做？我正好也没玩过这个。”
“别。”
蒋温予嘴里含着葡萄，含糊不清，语调却重。
宋颖即刻感觉不对劲儿，别有他意地“咦”了一声。
蒋温予用舌头把葡萄顶到一边，抛理由:“我也是第一次玩，你不能干扰我的体验感，你要是想玩，我明天给你买一个。”
宋颖对此没兴趣:“这倒是不用，我这种手工废物唯一喜欢做的手工活就是玩手机。”
蒋温予笑着吃完葡萄:“你漏了一样，还有数钱。”
“对对对！一手玩手机，一手数票子，人生美滋滋。”宋颖乐不可支。
她没多打扰蒋温予，把葡萄放一边，说:“你自己小心点儿哈，我看这木雕的难度比做衣服高多了，别再伤着自己了，我心痛。”
“知道啦。”
蒋温予笑着把她送回去，关好房门，再坐回书桌前。
她望着初有雏形的桃木块出神。
这玩意儿于她而言，最难的倒不是做，而是送。
静默小会儿，蒋温予又戴上尼龙手套，拿起木块和雕刻刀。
——
周末悄然而至，云淡风轻，晴朗好天。
连轴加班一个星期的迟焰好不容易拥有睡一个懒觉的机会，时针刚过九点，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疯狂震动。
迟焰不想搭理，蒙头睡自己的，等它自动挂断。
连续响铃三次，都是顶格的自动挂断的时间，五十六秒。
迟焰实在是受不了了，带着满腔怒火伸手，去抓手机。
掀开一条眼缝，瞅完来电显示，他直接挂断。
对方锲而不舍，孜孜不倦地打。
迟焰忍住砸手机的冲动，接起来，满满的不耐烦:“有屁快放。”
电话对面的张豪听他的状态不对，语气咕哝，猜出他还在做什么。
张豪伤心欲绝地说:“不是吧迟哥，兄弟我一年一度，三百六十五天才轮一次的大寿，你还在睡大觉？”
迟焰无名火上头:“挂了。”
“别。”张豪喊，“我有正事，关乎人生幸福的正事。”
迟焰紧闭双眸，压了压火:“放。”
张豪好商量的语气:“帮我去接一个人呗。”
迟焰压根不问对方是谁，直截了当地回:“你确定请得起我当司机？”
张豪自顾自地说:“这不是情况特殊嘛，对方是蒋温予，我一万个想自己去，但是国外有个项目出了问题，我十分钟后要开视频会议，保守估计要耗两个小时，到时候再去接她就晚了，你那边离她不远，顺路嘛。”
迟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人的名字后，怀疑他这个兄弟的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
迟焰:“不是，你想追人家姑娘，为什么要我去接？你家司机是受不了你的傻逼，罢工了吗？”
“司机老早就有安排了，而且找我最铁的兄弟去，不是显得我对她的重视嘛。”
张豪理由充分，“最重要的是，她也是工作狂魔，要是知道我没有去接她，是因为工作，她肯定会对我另眼相待的，过生日还要工作，唉，我都被我自己感动到了。”
迟焰气清醒了，双眼怒睁，发出灵魂拷问:“你这样追人，不害怕最后人被我追到了？”
张豪考虑过这个问题，应答自如:“别人我真怕，但是迟哥你嘛，我把心放肚子里。
“蒋温予明显对你没意思，还挺嫌弃的，你也不喜欢她那一款，兄弟我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两点，才从千万人中选择的你。”
迟焰听到中间某句话就觉得不痛快:“滚。”
张豪:“就这么说定了哈，我把她家的住址发给你，兄弟的人生大事就掌握在你手里了，你可不能弃兄弟于不顾啊。”
迟焰利落地掐了他的电话。
随即，他的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消息，是张豪发的蒋温予的家庭住址。
迟焰丢开手机，抬起左手按了按太阳穴，再度感叹张豪的傻叉程度。
他想要收回胳膊时，晃到了小臂上的两道划痕。
已经结痂，但痕迹显著。
迟焰闭上眼睛躺了会儿，莫名有些躁意。
他翻身爬起，抓回手机进微信，在聊天界面不停地往下滑。
指尖停到某个头像是一枝手绘的玉兰花上，点了进去。
最后的聊天记录停在几天前，对方发来的一连串，接种狂犬病疫苗后的注意事项。
迟焰面无表情，修长指节操作屏幕键盘，打字发送:
【一个小时后，我到你家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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