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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滴蜜糖


纪嫣然亲提酒壶,盈盈起立,来到对面的项少龙旁跪下,眼中射出不用装姿作态、自然流露的崇慕之色,柔声道:“嫣然刚听到一生中最动人的寓言,无以为报,借一杯美酒多谢董先生。”以一个优美得使人屏息的姿态,把酒注进项少龙几上的酒杯去。

与席者无不哄然。

赵穆大奇道:“董先生说了个怎么样的精彩寓言,竟教我们的纪才女纡尊降贵,亲自为他斟酒劝饮?”

姬重亦露出惊异之色。

李园则脸色阴沉,眼中闪动掩不住妒恨的光芒。

赵雅露出颠倒迷醉的神情,把那故事娓娓道出,未听过的人都为之折服。

回到座位里的纪嫣然举杯道:“嫣然敬董先生一杯。”

韩闯心里虽妒忌得要命,但亦喜可打击李园这更可恨的人,附和道:“大家喝一杯!”

众人起哄祝酒,李园虽千万个不愿意,亦唯有勉强喝下这杯苦酒。

项少龙细看诸女,纪嫣然固是遏不住被他激起的滔天爱意,赵雅更是不住向他送来媚眼,妙目传情,连正生他气的赵致亦神态改变,不时偷看他,最意外是郭秀儿也对他黛眉含春。暗叫侥幸,若非自己可随手借用别人的智慧,今晚定要当场出丑,绝不会是眼前这一矢四雕之局。

姬重道:“想不到董先生听过这么深刻感人的寓言,教我们拍案叫绝。”转向李园道:“李先生才高八斗,对此自有另一番见地。”

他这番话是暗贬项少龙,明捧李园,由此可见此人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对他来说,能影响楚王的李园,自然比项少龙重要多了。

韩闯哈哈一笑,插话道:“那是董兄由马儿领悟回来的寓言,不过我却有另一个看法,假设我们六国每个人都不再忘情于那滴只能甜上一刻的蜜糖,联手对付虎狼之国的秦人,自可从绝境中脱身出来。”

这几句话明显是针对楚人来说,只因他们数次被秦国给的少许甜头而背弃其他合纵国,弄致自己折兵损地,得不偿失。

赵穆等暗暗称快,坐观李园脸色微变。

有纪嫣然在场,李园怎肯失态,转瞬恢复正常,把话题扯开去。

项少龙知道言多必失,故埋头吃喝。

不旋踵李园向纪嫣然大献殷勤,又不时向赵雅等三女撩拨,一副风流名士的气派,若非刚受挫于项少龙,他确是女人的理想情人。

纪嫣然却是无心理会,不时把目光飘往项少龙,恨不得立刻倒入他的怀抱里。

坐在李园身旁的女主人赵雅给他逼着连干三杯后,脸上升起诱人的红霞,发出一阵浪荡的笑声,道:“今天你还逼人家喝得不够吗?”

众人为之愕然,往两人望来。

赵雅知道说漏了嘴,赧然垂下头去。

李园大感尴尬,他今天私下来找赵雅,一方面是为向董匡示威,更主要是好色,赵雅虽比不上纪嫣然的独特气质,终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放过实在可惜。只是想不到赵雅会在席上泄出口风。

干咳一声,道:“不是说过要比酒力的吗?”

赵雅偷看项少龙一眼,见他凝望着杯内的美酒,似是毫不在意,内心好过些,同时有点后悔,恨自己受不住李园的引诱。

除项少龙外,李园乃连晋后最使他动心的男人,又说可把她带离这伤心地,远赴楚国。只是不知如何,眼前满脑子奇特思想的马痴,无论举手投足,均混杂着智慧和粗野的霸道方式,予她的刺激更胜于长得远比他好看的李园,使她不时在反抗和屈服两个矛盾的极端间挣扎,既痛苦又快乐。

纪嫣然看了项少龙一眼,向李园淡淡道:“这叫‘自古名士皆多情’吧!”

李园心中叫糟,尚未来得及解说,赵雅抬起俏脸,微笑道:“嫣然小姐误会哩!李先生只是来与赵雅讨论诗篇,喝酒不过是助兴吧!”

郭秀儿显然极爱诗歌,向心目中的大哲人项少龙道:“董先生对诗歌有些什么心得呢?”

这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均集中到项少龙身上。

郭纵则暗叫不妙,难道乖女儿竟对这粗人生出情意?

赵致想起项少龙难以入目的书法,心中暗自感叹。

纪嫣然和赵雅均精神一振,热切期待他说出另一番有见地的话来。

自古流传下来的诗歌,经孔子和他的信徒陆续修改,共有三百余篇。这些诗歌在这时代有着无比实用的价值,特别在权贵间,更成生活的一部分,交际时若不能引诗作装饰,会给人鄙视。甚至有纯以诗文命乐工歌诵作为欢迎词,名之为“赋诗”,回敬的诗歌叫“答赋”。所以对诗篇生疏者很易当场出丑,所谓“不学诗,无以言”。

项少龙尚算幸运,不过他的运气显然到此为止,终于正面遇上无法解决的问题。

诗篇不单是装饰的门面功夫和表达修养内涵的工具,时人还有“论诗”的风气,例如诗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大意在描述一个美女,因其姣好的姿容,而展现美好的风情。子夏曾就此问道于孔子,因而得到孔子的称赞,说他有谈诗的资格。

所以论诗乃宴席间的常事,郭秀儿并非故意为难使她大生兴趣的男人。

项少龙差点要叫救命,表面从容地道:“董某终是老粗一名,怎有资格说什么心得?”

郭秀儿想不到此位与众不同的人物给她一个这么令人失望的答案,垂下脸,不再说话。

纪嫣然亦露出错愕神色。对她来说,项少龙公开追求自己实是个非常有趣的游戏,亦可使她进一步了解爱郎的本领,哪知他刚露锋芒,又退缩回去,使她欣赏不到他以豪放不羁的风格表达出来的才情,怎知项少龙在这方面比草包还要不如。

姬重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更肯定那寓言是董匡由别人处偷来私用的。

郭开、韩闯等均露出讶色,董匡的父祖辈终是当官的人,董匡怎会对诗歌毫不认识?

赵穆则猜他不想在眼下情况下露一手,哈哈一笑向赵雅道:“不知李先生和夫人今天讨论的是什么题目呢?”

李园见项少龙发窘,心中大喜,答道:“在下和夫人谈到‘诗’和‘乐’的关系,所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在下又把所作的乐章奏给夫人指教,幸得夫人没有见笑。”

一般贵族大臣的交往,离不开诗和乐,李园藉此向纪嫣然表明他和赵雅没有涉及其他。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致出言道:“董先生似乎把礼、乐、诗、书都不放在眼内哩!”

项少龙差点想把她掐死,她自是暗讽他昨晚对她无礼,也是妒忌纪嫣然对他的示好,有意无意地加以阴损。

李园一听大乐,笑道:“董先生自小便与马为伍,以马为乐,对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姬重一向自重身份,逼不得已要和一个养马的粗人同席,心中早已不喜。不过他为人深沉,不会露出心中的想法,这时趁机巴结李园道:“董先生养马天下闻名,李先生诗、乐精湛,都是各有所长。”

项少龙本不想多事,闻言无名火起,道:“请恕我这粗人不懂,七国之中,若论讲学的风气,礼、乐的被看重,秦人实瞠乎其后,为何独能成为我们六国最大的威胁?”

此语一出,众人先是色变,接着却无言以对,因为这是个不容争辩的事实。

项少龙冷然道:“有人或者看不起我这种养马的人,对董某不懂诗、书感到鄙夷,不过董某却可藉畜牧使得国富家强,抵抗外敌。秦人的强大,是因以军功为首,其他一切摆在一旁。”

众人知他动了气,默默听着。

项少龙续道:“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诗、书、礼、乐自有其陶冶性情、美化一切的积极作用。但在现今的情况下,更重要的是富国强兵,衣食足始知荣辱,若连国家都难保,还谈什么诗、书、礼、乐。想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励志奋发,最后得报大仇。本人来邯郸后,发觉人人皆醉心于吃喝玩乐,如此风气,纵盛倡礼、乐,终有一日会成亡国之奴。”

最难受的是赵致,给他这么当面痛斥,黯然垂下俏脸。

李园、韩闯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他们确是纵情声色,置对付强秦的大事于不顾。

赵穆想起“他”出身荒野山区,所以并不为怪,还暗忖将来若自己当上赵国之主,定要重用这只求实际的人。

其他三女的感受却非那么直接,在这男性为尊的世界里,捍卫国土自是男儿的责任,反觉得众人皆醉,惟此君独醒,感到他与众不同。

姬重冷笑一声,道:“鹿死谁手,未至最后,谁人可知?”

项少龙对这东周君派来的人已感到极度憎厌,双目寒芒一闪,盯着他道:“人说凡人只想今天的事,愚人则只记昨天的事,唯有智者胸怀广阔,想着明天,以至一年或十年后可能发生的事,从而为今天定计。若要等到分出胜负、错恨难返时才去看那结果,不若回家搂着自己的女人多睡几觉好了。”

姬重变色怒道:“董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为将来筹谋,独有先生是智者吗?”

赵雅欲出言缓和气氛,给项少龙伸手阻止,从容一笑,道:“姬先生言重,本人只是以事论事,先生千万不要以为本人出言是针对姬先生,我这人直肠直肚,现在亦是和各位祸福与共,希望献出力量,保国卫民。可是看看我得到的是什么待遇,见微知著,鹿死谁手,已可预期。这不是争论的时候,而是要各弃成见,知彼知己,我们才能与秦人一较短长。”

郭开和乐乘对望一眼,始明白他满腹怨气的原因,是怪赵王因李园而冷落他。

赵霸喝了一声“好”,转向姬重道:“董马痴快人快语,听得赵某非常痛快。姬先生不要怪他,他这番话骂尽座上诸人,包括本人在内,不过却骂得发人深省。”

李园哪会服气,冷笑道:“既是如此,董先生可索性不来出席纵情逸乐的宴会,为何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项少龙微笑道:“李先生误会了,宴会乃社交的正常活动,秦人亦不曾禁绝宴会,本人只是借题发挥,指出有些人放开最重要的大事不去理,却只懂玩物丧志,甚或为私欲专做些损人利己的事而已。”

两眼一瞪,举手拉着襟头,一把扯下,露出包扎的肩膊,若无其事道:“李先生可否告诉本人,这剑伤是谁人干的好事?”

纪嫣然“啊”一声叫了起来,望往李园。

李园猝不及防,顿时愣住,出不了声。

众人这才明白两人间怨隙之深,竟到了要动刀抡剑的阶段。

项少龙又拉好衣襟,微笑道:“李先生当然不会知道是谁干的,本人也不将偷袭的卑鄙之辈放在心上,只不过想以事实证明给各位看,董某并非无的放矢。”

项少龙这一番说话,是要建立他率直豪放的形象,同时亦在打击李园,教这人再不敢对他动手,否则要想再洗脱,亦是头痛的事,因他嫌疑最大。

李园的脸色变得要多么难看就有多么难看。

赵穆道:“董先生可把受袭的事详细告诉乐将军,他定可还你一个公道。”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些微小事,何足挂齿,来!让我敬姬先生和李先生一杯,谢他们肯听我董老粗的唠叨。”

众人举起杯来,姬、李两人无奈下唯有举杯饮了。

众人才放下杯子,赵致便向项少龙敬酒,道:“小女子无知,惹得董先生生气,就借这杯酒道歉。”

赵致一向以脾气硬著名,如此低声下气,熟悉她的人尚是第一次见到。

项少龙饮罢,笑道:“是我不好才对,哪关致姑娘的事。”

纪嫣然目闪异采,向他祝酒,道:“董先生说话不但出人意表,还启人深思,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接着杯来酒往,气氛复常,至少表面如此。

李园今晚频频失利,给项少龙占尽上风,连忙极力向另一边的纪嫣然说话,力图争取好感。可惜纪嫣然知他竟卑鄙得派人偷袭项少龙,恨不得把他杀了,只是礼貌上冷淡地应付着他。

坐在项少龙旁的韩闯在几下暗拍他两下,表示赞赏。

赵穆则向他打了个眼色,表示对他的表现满意。

郭开露出深思的神色,显是因项少龙并不如他想象般简单,对他重新评估。

赵雅则沉默下来,她也想不到李园和董匡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派人去杀他。她是机灵多智的人,隐隐猜到是因妒成仇,而李园来讨好自己,说不定有借以报复董匡的含意,虽然她和董匡至今没有半点关系,但却摆着被李园利用。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后悔。

蓦地见到项少龙长身而起,愕然往他望去。

项少龙潇洒施礼,道:“多谢夫人与众不同的彩灯夜宴,不过董某人习惯早睡,故不得不先行告退。”

众人均出言挽留,姬重和李园当然是例外的两个。

项少龙再度施礼,退出座位外。

赵霸站起来,道:“明天的论剑会,董兄记得准时来。”

项少龙望往以热烈眼神看他的纪嫣然,道:“在论剑会上会见到小姐的芳驾吗?”

纪嫣然柔声答道:“既有董先生出席,嫣然怎能不奉陪。”

此语一出,立时气坏李园,其他男人无不现出艳羡之色。

项少龙再向众人逐一告辞,轮到郭秀儿时,这娇娇女嚷道:“明天秀儿都要去一开眼界。”

听得项少龙和郭纵同时眉头大皱。

对赵致他却是故意不去接触她的眼神,匆匆施礼后,转身朝大门走去。

衣袂环珮声直追而来,赵雅赶到他旁边,道:“让赵雅送先生一程吧!”

项少龙知道推不掉,大方地道:“夫人客气了!”

赵雅默默伴他在通往主宅的长廊走着,她不说话,项少龙自不会找话来说。

赵雅忽然轻扯他衣袖,停下步来。

项少龙讶然止步,低头往她望去。

赵雅一脸茫然,双眸凄迷,仰起俏脸细心打量他的脸庞。

项少龙给她看得心中发毛,奇道:“夫人怎么了?”

赵雅轻摇螓首,落寞地道:“我总是不自禁地把你当做是另一个人,看清楚后才知错了。”

项少龙心中抹了把冷汗,趁机岔开话题冷然道:“鄙人和李园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吧!不过也幸好如此。”

赵雅仍牵着他衣袖不放,黯然垂首道:“董先生莫要见笑,赵雅只是正不断找寻那滴蜜糖的可怜女子吧!先生为何总是对人家这么残忍?”

项少龙怒火腾升,暗忖你既找到老子这滴蜜糖,为何又忍心把我出卖,嘿然道:“你那两滴蜜糖都在大厅里面,恕在下失陪了。”挥手甩脱她的牵扯,大步走了。

赵雅呆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入门处,天地彷彿忽然失去应有的颜色,就在此刻,她知道自己自项少龙后,首次对另一个男人动了真情,旋又心生怨怒,管你是谁人,我赵雅岂是这么可随便给你拒绝的?

猛一跺足,回厅去了。

项少龙走出夫人府,夜风迎面吹来,精神为之一振。

刚才他是真的动气,这些六国的蠢人,终日只懂明争暗斗,茫不知大祸将至。

却也是心情矛盾,他现在虽成为六国的敌人,可是仍对邯郸有着一定的感情,使他为这古城未来的命运担忧。

接着想到自己的问题,原本看来很轻易的事,已变得复杂无比。在现今的形势下,想生擒赵穆后再把他运回咸阳,只属天方夜谭而已。若还要杀死乐乘这手握邯郸军权的大将,那更是难比登天。来时的坚强信心,不由动摇起来。

在邯郸多留一天,便多增一天的危险。最大的问题自然因其他五国的大臣、名将均集中到这里来,使邯郸的保安和警戒以倍数升级,擒赵穆不是难事,但要把他运走却是困难重重。

想到这里,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蹄声自后方由远而近,由快转缓。

项少龙早猜到是谁追来,头也不回道:“致姑娘你好!”

赵致清脆的声音应道:“你怎知是人家跟来?”

项少龙侧头望往马上英姿凛凛的赵致,微笑道:“若非是赵致,谁敢单剑匹马来寻董某人晦气。”

赵致本俯头盯着他,闻言忿然把俏脸仰起,翘首望着邯郸城长街上的星空,娇哼道:“猜错了!赵致没有闲情和你这种人计较。”

项少龙知她的芳心早向他投了一半降,只是面子放不下来,不过现在他的心只容得下纪嫣然一个人,况且赵致又是荆俊的心上人,他怎么都不可横刀夺人所爱,他实在没法对自己兄弟做出这种事来。日后他和荆俊间是多么难堪呢?他昨晚那样逼她走,其实心底绝不好受。

这一刻的赵致,特别迷人。哈哈一笑,道:“为何又有闲情陪董某人夜游邯郸呢?”

此时一队城兵在寂静无人的长街驰来,提醒他们绵延数百年未有休止希望的战争,时刻仍会发生。那些巡兵见到赵致,恭敬地致礼。

赵致策马与项少龙并排而进,漫不经意地道:“你不觉得今晚开罪了所有人吗?”

项少龙哂道:“那又有什么相干,你们的孟轲不是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吗?”

赵致讶然望下来道:“为何孟轲是我们的呢?”

项少龙差点要刮自己两巴掌,直到这刻仍把自己当做外来人,尴尬地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说溜了口吧!”

赵致惊疑不定地瞪着他,好一会儿后低呼道:“上我的马来!”

项少龙一呆道:“到哪里去?”

赵致冷冷道:“怕了吗?”

项少龙失声道:“如此共挤一骑,怕的应是致姑娘才对。”

赵致恶兮兮地道:“又不见得那晚你会这般为人设想?你是否没男人气概,快给本小姐滚上来!”

项少龙知她在讽刺那晚自己跳上她马背向她轻薄的事,摇头苦笑道:“你的小嘴很厉害,不过你既有前车之鉴,当知董某人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这样软玉温香,我那对手定会不听指挥,在致姑娘动人的身体上享受一番呢!”

赵致紧绷着俏脸,修长的美目狠狠盯着他道:“管得你要做什么,快滚上马背来!”

项少龙叫了声“我的天啊”,一个女人若明知你对她会恣意轻薄,仍坚持予你机会,尽管外貌凶神恶煞,还不是芳心暗许。确是诱人至极,亦使他头痛得要命。

现在是势成骑虎,进退两难,叹道:“这么夜了!有事明天才说好吗?老子还是回家睡觉算了!”

赵致气得俏脸煞白,一抽马缰,拦在路前,一手扠腰,大发娇嗔道:“想不到你这人如此婆妈,你若不上来,我便整晚缠着你,教你没有一觉好睡!”

女人发起蛮来,最是不可理喻,项少龙停下步来,叹道:“姑娘不是心有所属吗?如此便宜鄙人,怕是有点……嘿!有点什么那个吧!”

赵致闻言娇躯一震,俏脸忽明忽暗,好一会儿后咬牙道:“本姑娘并非属于任何人的,董匡!你究竟上不上马来?”

项少龙心中叫苦,看来赵致已把她的芳心,由“那个项少龙”转移到“这个项少龙”来,今天真是弄巧反拙,摊手摆出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把心一横,嘿然道:“是你自己讨来的!”话尚未完,飞身上马,来到她背后。

赵致一声轻呼,长腿轻夹马腹,骏骥放蹄奔去。项少龙两手探前,紧搂着她没有半分多余脂肪的小腹处,身体同时贴上她的粉背,那种刺激的感觉,令项少龙立即欲火狂升。

赵致却像半点感觉都欠奉,仍是面容冰冷,全神策驰,在寂静的古城大道左穿右插,往某一不知名的目的地前进。

项少龙俯头过去,先在她的粉颈大力嗅几下,然后贴上她的脸蛋,道:“姑娘的身体真香!”

赵致神情木然,却没有任何不满或拒绝的表示,当然也没有赞成或鼓励的意思,紧抿着小嘴,像打定了主意不说话。

项少龙放肆地用嘴巴揩擦着她嫩滑的脸蛋,狠狠道:“你再不说话,董某人便要冒犯你哩!”

赵致冷冷道:“你不是正在这样做吗?”

项少龙虽是欲火大盛,可是荆俊的影子始终鬼魂般拦在两人之间,颓然叹了一口气,放弃侵犯她的举动,只搂着她小腹,坐直身体。竹林在望,原来赵致是带他回家。

赵致默然策骑,到达竹林时,勒马停定,凝望前方家中隐隐透出的昏暗灯火,嘲弄着道:“原来董先生这么正人君子呢?”

项少龙为之气结,用力一箍,赵致轻呼一声,倒入他怀里去。

在竹林的黑暗里,大家都看不到对方,但气息相闻,肉体贴触的感觉,刺激性反因这“暗室”般的情况而加倍剧增。

赵致柔软无力地把后颈枕在他的宽肩上,紧张得不住急促喘气,项少龙只要俯头下移,定可享受到她香唇的滋味,而且可肯定她不会有任何反抗的行动。

这想法诱人至极,项少龙的理智正徘徊在崩溃的危险边缘,颓然道:“你不是项少龙的小情人吗?这样和董某……嘿……”

赵致仍是那冷冰冰的语调道:“我又不是爱上你,有什么关系?”

项少龙失声道:“致姑娘好像不知自己正倒在本人怀抱里,竟可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致针锋相对地道:“我不够你力大,你硬要抱人,教人家有什么法子?”

项少龙嘿然道:“那为何又要在这里停马呢?我可没有逼姑娘这么做吧!”

赵致刁蛮到底,若无其事地道:“本小姐爱停就停,欢喜干什么就干什么,与你无关。”

项少龙差点给气得掉下马去,伸出一手,移前摸上她浑圆的大腿,啧啧赞道:“致姑娘的玉腿又结实又充满弹力。”

赵致一言不发,由他轻薄。

项少龙猛一咬牙,暗忖横竖开了头,不若继续做下去,他本是风流惯的人,美色当前,怎还有那坐怀不乱的定力,正要行动,狗吠声在前方响起,还有轻巧的足音。

项少龙忙把怪手收回来,赵致低呼一声,坐直娇躯,驱马出林。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却强烈得可把任何男女的身心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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