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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气盛


我终于知道安氏说裴顾害得裴念妻离子散是什么意思。

也知道裴欢说,为何去过问此事,裴念会杀人。

此事在裴念心中已成了一个死结,他曾有个爱他莫名的妻,有个乖巧可人的儿,可他却从未善待于他们,与其说他不让人提起,倒不如说是他恨自己。

“她已死,你寻来她的魂又有何用?”

此刻的裴念在我面前已经褪出了温和的假象,这个藏在他心底深处的过往将他心底的阴霾全数带了出来,他现下就在我的面前,手上执着带血的碎片,整个人散发出摄人的黑暗来。

“我要知道,被我忘记的过往,她和我的那些过往……”

这世上只有华容一个人有着他们以前的那段记忆。

那时候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全世界都忘记他们相爱过,就连裴念也忘记了,她所坚持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呢?

也许他们曾经山盟海誓过,也许他们曾经定下百年约,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忘记了华容的裴念来说,都无非是在他的折磨之上平添一笔。

都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我未必能找到。”这个期望太高了,茫茫鬼海,我去哪里寻来华容的魂,“她也有可能已经去投胎了。”

招魂这事我也做不来,我又不是什么道士高僧。

“有个很厉害的人曾帮我算过,她还未去投胎。”时辰八字,可算前世,可算今生,可算来世,算不到来世,就是还未投胎。

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能算三生。“既然他能帮你算三生,为何你不让他帮你寻魂。”

“因为……那个人是我请不动的人。”他淡道。

裴家二公子也请不动的奇人?

我没多问,只是悄悄观察着裴念的神色。

说起憎恨,他对裴顾的恨绝对不比安氏的少,安氏杀了裴顾,他应该很高兴才对呀,为什么突然又要阻止安氏?

正说着话,有下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二公子,大公子醒来了,喊你过去。”

醒了?

这裴顾之前在昏迷?

裴念对我微微一笑,我看着这笑,莫名觉得毛骨悚然,“翠翠姑娘,你也一同过去看看吧。”

我与裴念才走到裴顾的院落门口,就听得满地碎裂的声音,整个院落里乱糟糟都是从屋里丢出来的东西,裴顾以手扶着桌,十分艰难地站立在一旁,我发现,他另外一边的腿是完全用不上力气的。

这腿?

是怎么了?

“裴念,都是你……都是你害我……”裴顾说着,扑上来伸着手就想掐上裴念的脖子,裴念稍一侧身闪了过去,裴顾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到了地上,他的神情狼狈,头发凌乱,看起来真真凄惨。

“我害你?”裴念嘴边含着冷笑,“不是害人,就是被害,这裴家的生存定律,你还没搞懂吗?”

他坐在地上,目光怨毒:“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抢走裴家主事的位置,我告诉你,这权,一天在我大房这边,我们一天都不会交出去。”

裴念毫不在意,“随便你,这些东西你拿着。”他停了一下,“但也有有命享才好。”

裴顾还在后面咒骂着什么。

我跟在裴念身后连忙也跟着走了出来。

即使已经走了这么远,却还能感觉到身后裴顾如蛇般阴诡的眼神,紧追不放。

“安姨娘下的毒药被我换了。”他忽然同我解释道,“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他面上波澜不惊,如沐春风带着笑意,不得不说,裴念掩饰得很好,可那一丝恨意还是太过强烈,夹杂在言语之间慢慢地透了出来。

“你早知道安姨娘要害他,那为何不将计就计,直接杀了他算了。”还没听说华容的事情之前,我知道这裴顾只是不择手段的无耻之人,没想到冷血到了这样的地步,就连我听着,都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给他两巴掌。

“这只是个开始……先断了他一条腿……”他望着这方寺庙上空的蓝天白云,心情似乎极好,“翠翠姑娘,很多的时候人死了,反而是种解脱,就如我当初被裴顾的人埋伏重伤,若我当天就死了,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裴念心里清楚,当日自己若死了,华容母子两个在裴顾那里,裴顾绝对不用守约,他们母子最后也是落得死的下场。

秋风拂动,院子里的落叶发出沙沙声来。

“可如今我却活下来了,我深知什么是生不如死……”他声音越来越低:“没有什么比让裴顾生活啊阿鼻鬼域之中更高兴的事了……”

这就是裴念的目的吗?

让裴顾生不如死?

“对裴顾而言,最重要的是家族产业以及,继承权,我要留他在这世上,看着这一切慢慢流入我口袋的权利和财富,知道什么是绝望,知道什么是比死还要难受。”

“可是这样下去,你也争不到裴家的掌事之权啊,就算争到了,那个时候的裴家也肯定也因内斗伤了根基……”

他打断我的话,神色不变,“这掌事之权谁要,就拿去吧,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唯一想要的,已经不存在这世界上了。

裴顾情绪十分不稳定,所以他暂时还留在五丰寺里精心养伤,次日一早,我们一行人就启程下了山去。

我依旧与裴欢一辆马车。

我挑开帘子一看,呆了几秒。

马车里面除了裴欢,还有一个关氏,我眼皮跳了一下。

关氏不愧是江南人家的女儿,眉眼如水,整个人如同从山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那般温婉可人。

——这不过也是假象。

她笑着同我亲密的招手,“快进来坐吧,外面风大。”

我回了礼貌一笑,随后上了马车。

前行车队一路下山,过了一阵颠簸之后趋于平稳,我看这关氏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探究,也大大方方的随她看去。

大家都在好奇我是不是裴府日后的二少奶奶,我不觉得这个关氏会有这么八卦。

“翠翠姑娘,我说几句不太中听的话,你别太介意。”

裴欢急急地拉了一下关氏的宽袖,被关氏悄悄白了一眼。

就算我介意,她是要说的,知道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我在想我是不是有得罪过关氏,后来想起那天夜里带着裴欢跑过去了男厢,有个婢女吵着要告诉夫人……

这是来算账的?

“翠翠姑娘,京城裴家的盛名不需要我多说你也知道,裴家主支的人丁单薄,这代来也就三个儿子,娶的女子不是名门,也肯定是望族,再不然,家世也该简单清白,你与念儿关系这般亲密,作为长辈的,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这裴府里头人的一言一行,整个京城里的人都在看着,若是因为你一个人影响了府内的其他人,我定是不允的,他日人家若诟病我欢儿有个行事不检点的嫂子,坏了她的清誉,你觉得是不是不妥?”

也许因为有个雄厚家底的娘家,关氏的气势和风头都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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