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一颦一笑

墨珩凉凉地看了沐芷一眼，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沐芷背脊一凉，方才也是被墨珩的话气到了，却忽略了，眼前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七绝殿殿主。

正在沐芷心中忐忑之际，那边的青离却缓缓开口了。

“明月阁阁主常以面具示人，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阁主的模样也是见不得人的？”

她的声音十分好听，如空谷灵鸟，既有女子的娇柔，却又带着如女娃娃一般的软糯，然而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身着白衣，与墨珩那一身黑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出奇地让人觉得他们二人十分般配。

沐芷被青离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气得脸色铁青，正欲反驳，却听楚非欢轻笑一声，倒也不恼，道：“殿主夫人好口才。”

青离抬了抬下巴，眼角微微一挑，“谬赞。”

这一段小小的矛盾便被二人几句话带了过去，墨珩那边似乎没有打算跟沐芷计较，而楚非欢似乎也没有因青离的话而生出怒火。

大厅内平静下来，反倒是沐芷，心里却突突的。

这到底是医道会的场子，虽顾忌着墨珩与青离在此，但是风吟之还是心痒痒地跑外边与那些医者一同讨论了。

青离淡淡瞥了一眼，说实话，她对医并不感兴趣，可是怎么说她也是青华唯一的女儿，若不会医，只怕会贻笑大方，那几年懒懒散散地学了个皮毛，除了倒背如流的医书，她也只会治个外伤，至于内伤完全就是摸瞎。

风吟之虽然没个正行，但是他很有天赋，在这山庄内待了几年，几乎要将青华那底子都给掏空了，也难怪在外面能名声大噪。

至于锦书，她向来是来者不拒。

无论是医，还是武。

青离抿了口茶，心里却有些疑惑。

方才管事的说锦书出去了，可是今日如此重要的场合，锦书怎么会缺席？

青离抬眸看了嫆娘一眼，嫆娘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无论是锦书，还是青离，她都不知道。

这几日待在孤云山庄，锦书一直防着她，不止青离的院子，连她自己的院子都不许她进去，嫆娘哪能没看出这山庄内异常？从前那些下人全都没了，换上了一批新面孔，她记得，青华死的时候，还没这么大的变化呢。

几人各怀心思，却听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有人高呼了一声“庄主”，将众人的目光都拉了过去。

只见一名女子大步跨了进来，她身上穿着一件浅黄色的罗裙，身材并不能说是娇小，身量较为纤长，墨发半绾在脑后，十分简单的挽着发髻，连朱钗装饰都没有，一张小脸素面朝天，那肌肤却是十分好，在日光下宛若剥了壳的鸡蛋，一双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眨着灵动而耀眼的光芒，一颦一笑之间，皆是英姿飒爽。

人群中的风吟之抬起头，却被那张熟悉的脸惊得说不出话来。

青离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人越来越近，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

就好像是跨过了时光隧道，一转眼，猛地回到了两年之前，她也是这般，扬着明媚而爽朗的笑容，在这山庄内上蹿下跳。

那人已跨入厅内，一双灵动的眸子扫了一圈，眸中带着那倨傲而精明的光，竟是与她从前无异。

却见她最后将目光停在嫆娘身上，顿时一亮，脚步却缓了下来，脑袋微微歪着。

朱唇轻启，那脆若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我还道锦书诓我呢，原来嫆姨真的回来了啊。”

青离的心猛地被一揪紧。

这容貌，这语气，连那一颦一笑。

简直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饶是见过了大风大浪，嫆娘也不免被眼前的人惊到了。

与青离想得一样，若不是早先青离与她打了预防针，嫆娘都要相信，面前的人就是青离了。

可是嫆娘也不傻，虽然青离换了张脸，但是嫆娘就是莫名地相信她。

而眼前的人虽然顶着青离的脸，就是举止之间也是像极了那个臭丫头，嫆娘却也找不到半分熟悉感。

只是看着这张脸，嫆娘倒也有些失神了。

她爱慕青华不假，讨厌青离的娘亲不假，可是对于青离，她却也是存了几分疼爱之心的。

毕竟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丫头，天知道那一日在万春楼内，青离离开之后，她独自想了多久。

潜意识里她不敢相信，那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竟然悄无声息地死在锦书手中，可是当她到了山庄之后，这里的异常也不得不让她怀疑。

哪怕面前的人再像青离，嫆娘还是难以放下心中的戒备。

失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嫆娘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似真似假地冷笑了一声。

“知晓我回来了，自己偏躲在外头养病了？怎么？这是嫌我这个老太婆碍眼？”

“青离”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嫆姨要是老太婆，那我岂不是也要成老姑娘了？”

嫆娘双眸有些恍惚，看着她的脸，好像看到了七年前，青华死的时候，青离双眸红肿，却还是扬着笑脸，没心没肺地与她道：“嫆姨啊，我老爹死了，你可得活得长一点啊，我还等着看你变成丑啦吧唧的老太婆呢……”

没想到一晃，竟是七年过去了。

面前的人假模假样地与她演戏，而那个总是惹她生气的臭丫头，却已是香消玉殒。

同样失态的不止有青离与嫆娘，还有楚非欢。

饶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假的，可是楚非欢还是忍不住悸动。

像是回到了那夜之前，他也曾在暗中偷偷看着她，看着她与苏白打着闹着过了夜市，看着她如小猫儿一样蜷缩在院子中，看着她一天天地成长，却将他遗忘在十四年前的那些雪夜之中。

花雪似是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前为他添了酒，遮挡住楚非欢的视线，待他低头之时，她才抬眸看他。

也就是这一瞬间，楚非欢便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饮了口酒，却难以消退心中的疼痛。

花雪似有似无地轻叹一声。

她是不是该庆幸青离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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