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午后阳光灿烂,刷拉一声拉开窗帘,光和风相互缠绕着吹进来,楼下小区花坛正在浇水,水汽和着青草味也被送了进来,让人心旷神怡。
冷微澜站在窗前悠闲地伸了个懒腰,心情愉悦地打扫起房间,简月有个爱乱扔东西的毛病,每次都把换下来的手包和外衣随手扔在客厅沙发上,看罢的书本和杂志也凌乱地摆在茶几上。她一样样收拾整齐,又拿着吸尘器清扫地板,掀起沙发前的地毯时不小心撞到了头,疼得她低低地“啊”了一声,嘟起嘴用力揉了几下头顶,然后把地毯铺好,继续清扫地板。
客厅打扫干净,她又来到简月的卧室,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几件起皱的衣服,回到客厅,把衣服挂在熨烫机上,帮简月熨衣服。
一条裙子还没熨完,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她手上活儿没停,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喂?”
展羽过分嘶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怎么样?”
冷微澜用肩膀夹着手机,拉起裙摆,细心的熨烫每一寸衣料:“挺好的,简月没有怀疑我。”
展羽:“简骋呢?”
冷微澜:“简骋本来就讨厌我,当然会无凭无据的怀疑我,但是他很听简月的话,只要有简月在,他就不能对我做什么。”
展羽:“简月信任你吗?”
冷微澜熨烫衣服的动作慢了许多,她想起今早和简月在餐桌上的一番谈话,虽然她一如既往的对简月撒了慌,但是简月对她有所保留,她不知道简月究竟信不信任她,但是她可以笃定没有露出给简月怀疑自己的破绽。思索再三,她说:“她现在没有理由怀疑我。”
展羽道:“你和简月住在一起的风险很大,你要时时刻刻提防她,如果你察觉到她怀疑你,就立刻从她身边逃走。”
冷微澜:“我知道,你放心。”
展羽很不放心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虽然简月是正常人,但简骋是野兽,我不相信她能一直勒住简骋脖子里的绳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冷微澜:“我懂,我会小心的。”
展羽觉得自己对她说话的语气有些强硬,他不应该摆出高于她的姿态,便用谦卑的语气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刚才说的话像是在向你发号施令。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很担心你。”
冷微澜笑了起来:“我不介意啊,而且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防备简骋。”
展羽并没有因她的明媚欢笑而轻松愉悦,他仍旧阴沉严肃:“王丽丽死了,还有一个雷宇星。我按照你给我的地址去找过雷宇星,但是那间房子里没有人。”
冷微澜的笑容还是那么明媚:“简骋把雷宇星藏起来了,是简月的主意。雷宇星现在不是威胁,简骋迟早会把他杀了。”
展羽:“简月不同意,简骋就不会动手。”
蒸汽熨烫机呲呲呲的冒着滚烫的热气,贴着衣服布料一次次滑下来,像是拿刀把衣服割开,割成一条条褴褛的形状,有种亲手将衣服撕碎的快感。
冷微澜来回熨烫同一只袖子,道:“之前简骋想利用我杀死雷宇星,他的目的是逼我暴露,逼简月不得不放弃我,或许他还会趁机斩草除根杀了我。既然他能对我这样狠毒,那我为什么不能对他更狠毒一些。”
展羽:“……你想做什么?”
冷微澜突然对正在进行的工作失去兴趣,把熨烫机丢到一边,在窗前闲适地走了几步:“简骋厌恶我,他迟早会对我下手。他就是我最大的威胁。”
展羽的声音听起来更阴沉:“你想杀死简骋?”
冷微澜撩起窗帘,又松开,白色玻璃纱窗帘被风吹得飘扬灵动,就像她脚下的步伐:“我想给他一点教训,或者说一点报复,我可不会一直忍气吞声。”
展羽又问:“你想杀死简骋?”
冷微澜笑道:“我知道你在乎简骋,我不会杀他,就算我真的要他死,也应该由你动手不是吗?”
展羽道:“把简骋留给我。”
冷微澜:“没问题,我们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你会帮我做我想让你做的事,我当然也会做你想让我做的事。”
展羽会意:“你想让我做什么?”
冷微澜:“查出雷宇星的下落,然后告诉我。”
展羽:“仅此而已?”
冷微澜:“还有保护好你自己,简骋和警察都在找杀死我助理的凶手。”
展羽:“我明白。”
结束和展羽的电话,冷微澜躺倒在沙发上阖眼休息,她的心情随着王丽丽的消失轻松愉悦了不少,至少目前为止所有危机已经铲平,王丽丽的献身足够她和简月和谐共处一段时日。就像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巧克力,巧克力融化需要时间,或长或短,至少不是现在。
她想午睡一会儿,但是门铃声响了,她警觉地睁开眼睛,听着铃声。
按门铃的人不是简月也不是简骋,这两个人都有密码,从不按门铃,她住进来之后还是头一次听到门铃被按响,意味着简月有了访客。她想无视不断响起的门铃声,但是门铃声变成了敲门声,并且敲门声叫出了对门的邻居。
隔着一道门板,冷微澜听到邻居大声问:你找谁啊?
随后一个男人回答:“我的朋友住在这里。”
邻居:“房子里没人吗?不对呀,我记得这家新搬进来一个人,今天还没见他出去呢。”
男人又问:“家里有人是吗?”
邻居:“绝对有人,他很少出门儿。”
冷微澜很气恼,没想到好事的邻居竟然发现简月的公寓里住着两个人,而且还对自己有印象。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躲藏,邻居已经知道家里有人,她却不开门,反倒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制造出家里没人的假象。
于是她走到门口,问道:“谁?”
门外的人道:“这是简月小姐的家吗?我是她的朋友。”
冷微澜移开猫眼盖,透过猫眼看到对面的邻居已经进房了,才把门打开,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男人对她颔首一笑:“你好,这是简月小姐的家吗?”
冷微澜只把门打开一掌宽,从门缝里打量这男人:“你是谁?”
这男人西装革履,面容英俊,梳着整齐油亮的背头,左手拄着一根黑木手杖,杖柄是一颗铂金豹子头,被男人有力的手掌抓在掌心,像是被鹰爪擒住。如果他带着一顶礼帽,便是典型的英国绅士打扮——即使他没有戴着礼帽,他也足够像一位优雅的绅士。
不过冷微澜发现他的身体向左稍稍倾斜,把身体重心压在了左手那根手杖上,他拄手杖的原因似乎只是腿脚微恙。
男人笑道:“我姓江,叫江浔。简月小姐让我来这里和她见面。”
冷微澜没露脸,只露出一只眼睛观察他:“简月不在家,你给她打电话吧。”
江浔笑问:“你是?”
冷微澜:“我是简月的妹妹。”
江浔道:“那就没错了,简月小姐让我来找你。”
冷微澜警惕地看着他:“找我?”
他手肘下夹着一本书,是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透明塑料膜的新书,他把书拿下来,露出封皮给冷微澜看,道:“是的,我找你。”
冷微澜看到书名,脸色瞬变。
江浔微笑道:“可以让我进去说话吗?”
他带来的书是一本小说,出版在六年前,畅销国内外,迄今已经售出百万余册,被改编成舞台剧、电影、电视剧等影视作品。也曾入围过国内文学类奖项。这部至今仍畅销的作品是著名作家孔繁漪的代表作,而孔繁漪就是冷微澜的母亲。
江浔竟然带来了这本小说,这是冷微澜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事。只有她和简月才知道这本书的隐幕,此时江浔却拿着书登门,意味着江浔也知道她们和这本书之间的牵扯——这本书叫《月蚀》。
江浔拄着手杖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礼貌地赞美墙上挂着的一副风景画,即便那张画只是简月花了三十几块钱在网上买来的廉价品。他参观完客厅,抬起手杖指了指沙发,问:“我可以坐吗?”
他进门时就把书交给了冷微澜,冷微澜拿着那本书,指甲已经把书皮上的塑料薄膜划破了,她看着江浔的眼神凛利而深沉:“可以。”
江浔道了声谢,然后坐在沙发上,把手杖搁在身旁,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笑着说:“冷微澜小姐,如果你一直站着,那我这个客人就要陪你一起站着了。但是请你体谅我脚上有伤不能久站,所以请你坐下好吗?”
冷微澜坐在近门的位置,左手滑到两块沙发垫拼接的夹缝处,简月把简骋给她的手枪藏在了那里,简月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第二天收拾沙发时就摸到了。
冷微澜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我们就不要说废话了,你究竟是谁。”
江浔道:“我叫江浔,这是我的真名。”
冷微澜:“你刚才说你是简月的朋友,这也是真的吗?”
江浔笑道:“是假话,我和简月互不相识。但是如果我不这么说,你怎么会开门呢。”
冷微澜:“所以你不是来找简月,而是特意来找我的?”
江浔:“对。”
冷微澜:“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吗?”
江浔笑容英俊又爽朗:“我有我自己的情报渠道,查出你的藏身之地对我来说就像找一间餐厅吃午饭一样容易。”
冷微澜双眉一挑,傲然又灵动:“那你为什么不找一间餐厅吃午饭,而是到简月家里找我?”
江浔:“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
冷微澜道:“我对你的身份没有兴趣,事实上知道的越少对我来说越安全。”
江浔赞赏地点点头:“你很聪明。”
冷微澜:“还没那么聪明,至少我猜不到你找我的目的。”
江浔:“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是为了给你送一份礼物,你信吗?”
冷微澜拿起那本叫《月蚀》的小说,姿态轻浮地用手指捏着书脊,对这本书极不尊重:“你是说这本书?”
江浔点头:“没错。”
冷微澜把书扔下,沾了什么脏东西般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你都知道什么?”
江浔道:“我知道这本书是你母亲孔繁漪写的,故事写的是一个女人被侵犯后勇敢指认凶手,并且把自己的经历写成小说,为保护妇女权益做出贡献的故事。我还知道这本小说是你母亲的自传,小说里每一个人物都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原型。比如女主角就是你的母亲,还有你、简月、简骋、江晚易、丛丽媛,这些人都被孔繁漪写进了小说里。”
冷微澜听着他滔滔不绝,心中对这本书的厌恶已经涌到喉咙险些让她呕出来,正是因为这本书,简月才恨她,简月才不承认她。也正是这本书毁掉了他们所有人,除了孔繁漪。
冷微澜冷冷地道:“够了,我比你更了解这本书的内容,不需要你向我重复。”
江浔面带歉意地笑道:“抱歉,既然你不想听我说这些,那我们聊点别的。”
冷微澜:“你还想说什么?”
江浔道:“其实你不应该对我这么无礼,至少应该给我倒杯水,如果不是我帮你,你现在已经被警察羁押,等着上法庭了。”
冷微澜眼睛一转,斜视着他:“那通电话是你打来的?”
江浔道:“对,是我通知你警察已经识破了你的诡计,正在调查你。”
冷微澜:“萧一杰不是我杀的。”
江浔摇摇头,似是无奈:“是你也好不是你也罢,对我来说无所谓。总之你如我所愿来找简月,而且简月也如我所愿庇护你,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冷微澜突然从夹缝里拿出手枪,果敢地将枪口对准了江浔:“那用‘罪证’威胁我的人也是你喽?”
江浔看着她,觉得她像一头美丽坚韧又强大的薮羚,她如宝石般漆黑璀璨的眼睛里闪烁着薮羚面对猎人时坚定又愤怒的光,她很勇敢,但是她搞错了对象,她的骄傲不分适宜,她应该懂得在猎人面前收起她狡黠的心机和蓬勃的杀气,即使她手里拿着枪,她也只是一个勇敢的独行者,勇敢到有些蠢了。
江浔镇定自若地看了眼她手中的枪,笑道:“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想和你合作。”
冷微澜:“我不想知道你说的合作是什么,我只想知道我要的东西是不是在赵海升手里。”
江浔:“我给你的第一个名字是赵海升,不代表赵海升就是答案。”
冷微澜:“难道还有第二个名字?”
江浔:“对,你马上就能拿到第二个名字。”
冷微澜冷笑:“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吗?”
江浔:“不然呢?你想杀了我?”
冷微澜拿着手枪往上移,瞄准了他的心口,道:“我还没开过枪,你会是我的第一个靶子。”
江浔但笑不语,脸上每一寸肌肉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
下一秒,一颗豆大的红点穿过窗户玻璃落在冷微澜的额心,像是趴在她额头上的一只红色蜘蛛。
冷微澜脸色一僵,怔住了。
江浔稍稍昂起下颚,脸上冰冷地一丝表情都没有:“你很让我失望,你竟然不自量力到想杀我。”
冷微澜拿着枪的手在颤抖,但仍倔强地不肯放下枪。
江浔站起身,拄着手杖在客厅里走了几步,停在冷微澜面前。他把手杖横拿着,握住杖柄豹子头,猛地抽出一把十来寸长闪着银光的剑,像是从剑柄中拔出了宝剑。
他把剑锋抵在冷微澜下颚,轻轻挑起冷微澜的下巴,道:“幸运的是我很欣赏你这份勇气,所以你最好把枪收起来和我说话,否则我会比窗外狙击手更快一步刺穿你的喉咙。”
冷微澜放下枪,眼睛闪烁的像夜空中闪耀的星子:“我报警了,如果你杀了我,你也逃不掉。”
江浔嗤笑一声:“像你我这种人,是不屑于报警的。就算你真的报警,我也有的是办法踩着你的尸体离开。”
冷微澜心生惧意:“你究竟想干什么?”
江浔:“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想和你合作。”
冷微澜:“合作什么?”
江浔:“赵海升是第一个名字,考验你的能力,现在已经通过了考验,接下来我会给你第二个名字。”
冷微澜:“我通过考验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做。”
江浔再次露出优雅又残忍的笑容,就像一位绅士在用手中的剑处死手中的猎物:“你还不知道吗?赵海升已经死了,多亏了你送出去的那封信。”
冷微澜的心剧烈摇晃了几下,死死捏着拳头才没有将心里的恐惧露在脸上:“是你干的吗?”
江浔:“不是我,但一切都在我计划中。”
冷微澜:“你的目是什么?”
一阵冷光翻飞过后,江浔把剑收入杖鞘,他手中的凶器又变成一根普普通通的手杖。他抬起手杖指了指天花板,笑道:“我要你协助我,把长岚市这片天,搅得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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