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试探
重阳节的宴席，帝后妃嫔都换上了秋冬季节的大毛衣服，嬿婉亲手给皇后拾掇的，常礼服衣袍并没有发挥的空间，但是妆容有。嬿婉和璎珞商量着，精心为皇后描眉画眼，点上丝绒一样丰匀的玫瑰色口脂。
乍一看也就是常见的唇红齿白，近了看、灯下看，更加秾丽。
璎珞：谢谢妹妹，我又学到了。
嬿婉给皇后选出一条新作的彩帨作为装点，它和常见的规整的长条形带金银坠儿的款式不大一样，末端大量运用镂空的技艺作出花瓣交错的样子，上端则是刺绣，各式各样的刺绣技术全都用到了，甚至还有立体刺绣堆出的蝴蝶和花骨朵。
一根彩帨就像一把怒放的菊花。
皇后看了也很喜欢，竟没好意思说太奢靡了。
这不是宫女、绣房的手艺，像宫外来的，既然是宫外的，总有人挣到工钱，多买一碗米都好。
嬿婉系好彩帨，说：“我还找他们定了二十四节气的，每个节气都不一样，其中雨水那天的最好看，等明年，贵人的孩子生下来，刚好就能戴上吧。”
皇后笑道：“尔晴有心了。”
嬿婉蹲一蹲身：“时候不早，奴才送娘娘赴宴。”
皇后带着璎珞和明玉去了，嬿婉并没有参加宴席，而是和同样留在长春宫的珍珠等人聚在茶房里休息、吃茶，顺便听听外面的新闻。
她虽没赴宴，可席上的事情，倒是都在嬿婉的预料之中。
——
晌午，日方偏西。
舒妃心事重重地步入坐席，问侍奉的宫女今日膳单可都有了。
宫女赶忙说了几样名菜，舒妃听见齐全，满意地笑了。
她又想起，“尔晴”的话。
“想来能用毒蕈下毒的人，必定熟悉蕈类。娘娘何不设法试探一二？”
舒妃认可这个推测。
那么到底是谁呢？
妃嫔陆陆续续地前来赴宴，帝后携手而至，太后也来了，一来就问几个小哥如何，最后想起舒妃“福薄”的七阿哥，又宽慰她一句。
舒妃忍着丧子之痛，对太后和皇帝强颜欢笑。
一道道精致的食物端上来又撤下去。
这一次倒是没有鹿血，但有一道极为鲜美的松茸鹅脯菌菇汤。
舒妃看着伤心，便只懒懒地搅一搅，就放着了。
皇后亦觉得伤感，拿着暖好的黄酒，劝舒妃说：“舒妃，这一杯祝你千岁长安。希望你早日康复。”
舒妃起身回礼，将青瓷小酒杯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意兴阑珊地喝汤。
边喝，她边用余光去看在场众人的表情。
皇后将汤舀出来喝了一口，觉得很好，悄悄吩咐宫人送一盏留着赏人。
娴贵妃也喝了，还夸小厨房做得好，只是以后要一直这样仔细才是。
就连莲贵人也喝了两口，御医开的饮食忌口单上没说不能喝，她便愿意多吃一些，滋补胎儿。
……
只有一个人没喝，不仅没喝，还打开看一眼，就略带嫌恶和惧怕地放下了。
舒妃不动声色，假装伤心，用帕子擦着眼角，小心地观察。
会是你吗？纯妃？
纯妃喝一口茶，再次端起菌菇汤，嗅到一股不大熟悉的气味，直觉不太好，又看看四周，见大家都正常饮食，没有什么问题，只当是哪个贱人在算计她。
纯妃轻蔑地勾起嘴角，放下汤，让人把它撤下。
她丝毫未动。
而后的软炸蘑菇、什锦山珍卷，也都没给纯妃送上。
舒妃心里几乎窜出火来。
她买通人，在几道有蘑菇的菜的碗盏边缘抹了毒蘑菇的汁液。
不足以造成任何伤害，但是那个给乳母下毒的人，一定能闻出来，从而露出端倪。
舒妃从来都不信乳母误食毒蘑菇的说法，哪来那么多“误”？
但是要分辨一个人是否有辨查蘑菇的能力，谈何容易。
舒妃本也没指望今天就能发现，她想着，只要多试几次，那人总会露出马脚。
可是偏偏纯妃就表现出熟悉毒蘑菇的气味了。
这里这么多妃嫔宫女，只有和她直接竞争几乎撕破脸的纯妃发现毒蕈。
就算不是纯妃亲手做的，也决计和纯妃逃不了关系。
好，好极了！
舒妃捏紧了手帕。
——
长春宫小厨房精心制备的重阳节宴非常美味，珍珠大约有明玉七分功力，着实不俗。
外面送来了皇后的赏菜，嬿婉看见有好几个带蘑菇的，猜测舒妃出手了。
纯妃可能不了解毒蕈，但她嗅觉灵敏，擅长香道，一定会嗅出不对劲，她又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敏锐人，多半会有表现。
落在舒妃眼里是什么情况，不用嬿婉多说了。
嬿婉心满意足。
接下来，她是要赶狗入穷巷，逼迫娴贵妃和纯妃对长春宫动手，好让璎珞这个死脑筋赶紧答应反击，还是给舒妃透漏一些消息，借舒妃的手去宣传宣传纯妃的“爱情”呢？
她得好好算一算。
时间渐晚，赴宴小队终于回来了。
皇帝今晚要来长春宫留宿，璎珞和明玉一回来，就张罗着到处收拾，给皇后梳洗打扮。
嬿婉帮着把室内稍微拾掇拾掇，摆上从民间弄来的新奇装饰。
璎珞看见嬿婉放了一个菊花寿石样式的镇纸摆件，为皇后换上一身堆绫绣彩菊的袷袍，将钿子拆下，盘辫微微挑松，簪上通草秋菊花步摇，步摇也是新样式，从花朵的上方探出几根金银枝条高低错落地挑着琉璃坠儿，一晃一晃活泼极了。
明玉做好新式点心，出来对这个那个摆件犯疑惑：“这有什么值得摆的？不就是个玛瑙？”
嬿婉笑道：“连你都好奇，想必皇上也会好奇。你就等皇上琢磨完了再看吧。”
明玉噘着嘴，但是究竟没去动那个摆件。
其实也就是一些奇巧，比如上面的每一枝花都可以取下来，交换位置插摆，比如每个插孔都是天然形成的，更显得巧妙。
本身只是个小玩意儿，胜在新鲜感。
老夫老妻，就是要多一点新鲜感。
根据嬿婉的观察，皇后对皇帝其实非常了解，可他们就是有种淡淡的隔阂感。
或者说，皇后单方面追赶着皇帝的脚步。皇帝对皇后，却处于一种上位对下位的俯视状态，他根本看不见皇后的隐忍和苦闷。
等哪一天皇后不再追逐他的脚步，他们的关系可能也就到了尽头。
嬿婉并不知道皇后的心结是什么，只看得出她隐藏的抑郁，她能做的，也就是给老夫老妻加上那么一点点“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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