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遇故人
梧州街市喧嚷繁华,往来商客不断,商业发展最繁荣的崇阳三街更是人山人海。
其中最瞩目的,便是门面清雅朗阔的云裳阁,其售卖的胭脂水粉和成衣,每季都是供不应求,此前曾有货商买来倒卖,哪怕高出云裳阁三十倍的价格,都是瞬间被抢空。
但自那以后,云裳阁便搬出“限购”的规则,这才断了低买高卖的风气。
短短一年内,云裳阁便吞并隔壁三家店铺,瞬间扩大规模不说,还以“瑶记”为名,在名下又开了玉器店和酒楼,同样是有口皆碑。
如今,但凡到过梧州的人,就必定听说过“阿瑶”的名讳。
只可惜,这位阿瑶姑娘行踪神秘,鲜少露面,即便出现在人前也是轻纱覆面,或是帷帽遮挡。
倒是有胆大的人曾想去揭开这位女富商的庐山真面目,却被她身边看不见踪影的护卫给打倒。
关于这位神秘护卫,梧州城内亦是传言纷纷,有人说是魁梧男人,有人说是柔弱姑娘,也有说是天才小儿的,各种版本足够编写好几个话本子,让梧州百姓很是津津乐道。
玉如霜今日又在茶摊说书人处听了新版本,摇着脑袋不甚满意地回到云裳阁顶楼,推门便说:“我看起来像是会骗小孩钱的人吗?怎么这传闻愈发离谱。”
坐在窗前月白云衫的姑娘浅浅一笑,透过纸窗的暖光落在她侧脸上,一派宁静娴雅。
“所以你何必去听呢?”
“这不是顺路嘛。”
玉如霜小声嘟囔两句,说起正事:“互市已经确定下月开了,届时金国的皇帝和皇后也会来,刺史说,在互市里给你留了位置,你若不方便出面,他可以找人帮你看摊子。”
“让小阮去。”宁清窈已经想好了,缓慢搁下笔,素手拾起桌上写好的单子,“你将此交给小阮,让她做做准备,若有什么难处,再让她来找我。”
“好嘞~”
玉如霜如风掠过去,下一瞬那单子已经出现在她手里,她倚靠着桌子看了一眼,咦一声道:“你下月初不是要上新吗,这单子上怎么没有?”
宁清窈玉手托腮,葱白的手指轻轻点着脸颊,笑盈盈道:“你说……若是他们见我们从前的东西都这么好,会不会前来采购新货?”
互市开启期间,定然会有商人来梧州城转转,她想要的可不是互市上的那微薄利润,而是能形成大单子、常来常往的生意。
“这个嘛……”
她染着浅绯色蔻丹的指轻点薄纸,轻弯明眸里都是精明:“算是钓鱼的钩子,活招牌。”
玉如霜嘿嘿一笑,给她竖起大拇指。
将单子仔细收起来,她随口道:“我听刺史说,他已经把金国皇帝皇后来的消息上报朝廷了,并请求朝廷派人过来迎接,你说……我们会不会碰见熟人啊?”
宁清窈含笑的唇角弧度忽淡去许多,撑腮把玩着毛笔垂眸道:“顶多是派一个有点名望的大臣罢了,朝廷那么多人,哪可能撞见我们熟悉的,别多想。”
玉如霜轻轻“哦”一声,忍不住道:“不知道春羽还会不会回来呢……”
话音落下,气氛忽然就变得沉闷。
当年宁清窈在说出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后,她们便再没有见过春羽。
这件事,也成了她们心中共同的痛。
许久后,宁清窈无声叹息,道:“看缘分吧,你先去找小阮,这个月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好。”
玉如霜点点脑袋,逃离一样地跑掉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个月在悄无声息间便流逝。
等宁清窈忙完时,已是金国皇帝和皇后来梧州的日子,听闻朝廷派遣来的大臣已经到了,就住在城内驿站,只是这位大臣十分低调,到梧州后不奏乐,不招妓,不宴歌舞,更不见梧州官员和富户,因此无人知晓他的来历。
宁清窈倒因此而高看他些,或许是做实事的好官。
她一袭水色轻纱罗裙站在顶楼窗前,脸庞遮掩着一层淡色的面纱,只露出双清眸在外,看窗外的盛况。
“来了!”
玉如霜话音落下,便见街尾长队拐出,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而来。
当先一人身穿官袍,端端正正地坐在白马上,资质清雅如清泉皓月,面容俊逸清秀,端的是君子如风,引得街边少女们轻声惊叫。
如翡君子映入宁清窈眼眸的一瞬,却让她愣在原地,从脚到头浑身都僵住,隔开时光错身而来的,正是同她有过婚约、她也曾想过要举案齐眉的陈浔。
他丝毫都没变,依旧是公子如玉,如琢如磨,只是平添了丝岁月带来的从容和平和,以及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忧郁气息。
陈浔在阳光下打马走来,似有所觉般抬眸,只望见半开的空荡窗口,和“云裳阁”的金字招牌。
胭脂水粉成衣铺啊……
他眼眸里有怀念伤色一闪而逝,心底蔓延出星星点点的涩意,让他眼眶微微发烫。
从前,亦有一名才华横溢的女子,开着相似的铺子,若她如今还在,这女富商的诸多名声,便都是她的了。
“……陈大人,陈大人!”
从模糊到清晰的呼唤声忽然在耳畔炸响,让陈浔冷不丁回神,哑声道:“……什么?”
杨刺史古怪地看他一眼,道:“陈大人,前面路口,要拐弯的。你……没事吧。”
“没事。”陈浔浅淡笑开,夹杂着旁人看不清楚的苦涩,“方才在想,等到达驿站后,我该如何同金国国君和皇后交谈,一时措词认真,失神了,望杨大人海涵。”
杨刺史爽快一笑,道:“无妨,陈大人不需这般紧张,听闻皇后是很温和的人,有她在,定不会闹得不愉快的。”
“那便好。”
陈浔温雅一笑,无意识回眸,朝云裳阁又望去了眼。
一抹水色衣影悄然从视线里拂过,快得像是错觉般。
陈浔微怔一瞬,又苦笑了声,不再多看分神。
队列渐渐远去,宁清窈从暗影里缓步走出,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熟悉身影,轻轻叹口气,尽可能保持平和道:“开店吧,他们已经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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